那苍老沙哑的声音如同鬼魅,在寂静的祖祠内陡然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弄。
黑影伸向紫金牌位的手猛地僵在半空,斗篷下的身躯明显一震。他(她)霍然转身,幽冷的目光射向声音来源的角落阴影。
只见那里,原本空无一物的阴影一阵扭曲,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浮现。他穿着府中最低等杂役的灰布衣衫,头发花白稀疏,脸上布满皱纹,看上去毫不起眼,正是平日里负责打扫祖祠外围的老仆——周福。
但此刻,这老仆浑浊的双眼却精光内蕴,腰背虽佝偻,却透出一股如山岳般沉稳厚重的气息,与平日那副行将就木的模样判若两人。
“是你?”黑影的声音经过刻意改变,嘶哑难辨,但语气中的惊疑却掩饰不住,“一个扫地的老废物,也敢拦我?”
周福慢悠悠地向前踱了一步,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他咧开嘴,露出所剩无几的牙齿,笑容显得有些诡异:“废物?呵呵……老朽在这祠堂扫了四十年的地,看了四十年的门,骨头都快生锈了。没想到临入土前,还能等到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鼠辈,来动周家的命根子。”
他目光如电,扫过黑影周身那若有若无的紫气,嗤笑道:“‘神陨’的崽子?身上的臭味,隔着老远就闻到了。”
黑影眼中杀机暴涨,不再废话。他深知此处不可久留,必须速战速决!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欺近周福,萦绕着紫气的手掌直拍周福天灵盖,掌风凌厉,竟带起破空之声!这一掌,足以开碑裂石!
面对这致命一击,周福却是不闪不避,甚至脸上那诡异的笑容都未曾改变。他只是看似随意地抬起了那只布满老茧、如同枯树枝般的手,迎向了那挟带着邪异紫光的掌击。
砰!
一声沉闷的肉体碰撞声响起。
预想中骨断筋折的场景并未出现。周福佝偻的身躯纹丝未动,脚下青砖甚至没有出现一丝裂痕。而那道黑影却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踉跄着向后连退七八步,撞在身后的供桌上,才勉强稳住身形,斗篷下的手臂微微颤抖,眼中的惊骇难以复加!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黑影嘶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这一掌蕴含的力量,足以轻易击杀江湖一流高手,这老仆怎么可能如此轻描淡写地接下?甚至那反震之力,竟让他气血翻腾!
周福甩了甩手腕,仿佛只是拍掉了一点灰尘,慢条斯理地道:“都说了,就是个扫地的。顺便,帮老国公,看看家。”
老国公?是指周擎威,还是……更早的某位?
黑影心知遇到了难以想象的硬茬,任务恐怕难以完成。他目光闪烁,猛地抬手,数道紫黑色的细针如同毒蛇出洞,射向周福面门,同时身形暴退,企图撞破祖祠窗户逃离。
“来了就别走了,留下聊聊吧。”周福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他并指如刀,对着那几道紫黑细针凌空一划。
嗤嗤嗤——!
那几道蕴含着腐蚀性能量的细针,竟如同被无形的利刃从中切断,瞬间溃散成虚无。同时,周福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向前一抓。
一股无形却磅礴浩瀚的吸力骤然产生,如同无形的大手,将已经跃至半空的黑影硬生生扯了回来!
“宗师?!你是武道宗师?!”黑影发出绝望的尖叫,拼命挣扎,周身紫气爆涌,却如同陷入琥珀的飞虫,根本无法挣脱那看似随意的一抓。
周福的手,已经轻飘飘地按在了他的气海穴上。
一股浑厚精纯、中正平和的真气瞬间涌入黑影体内,如同摧枯拉朽般,将他苦修多年的邪异真气尽数震散、封印!
“呃啊——!”黑影惨叫一声,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斗篷滑落,露出一张苍白而陌生的中年男子面孔,眼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周福看也没看他,只是走到祖祠门口,对外面闻声赶来的护卫头领淡淡吩咐道:“拖下去,仔细审问。看看是宫里跑出来的,还是哪个阴沟里钻出来的。”
护卫头领看到祖祠内的景象,以及瘫软在地的黑衣人,心中骇然,连忙躬身领命,带着人将黑衣人拖走,看向周福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他们直到此刻才知道,这位平日里不声不响的老仆,竟是如此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
周福关上门,踱步回到那紫金牌位前。他伸出手,并非去取牌位,而是在牌位底座一个极其隐蔽的凸起上,按照某种特殊的韵律,轻轻叩击了数下。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机括声响起。牌位本身纹丝未动,但牌位下方,那厚重的紫檀木供桌面板,却悄然滑开了一个暗格。暗格之中,并非什么钥匙,而是静静躺着一枚古朴的青铜虎符,以及一卷泛黄的羊皮卷。
周福取出羊皮卷,缓缓展开。上面并非文字,而是一幅复杂的地图,标注着京城地底龙脉的走向,以及几个关键的节点。其中一个最醒目的标记,正是皇宫之下的某处。而在标记旁,用古老的篆书写着四个小字:
“龙心之钥”
周福看着羊皮卷,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凝重。他低声自语,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老伙计,看来安稳日子到头了。‘钥匙’……不止一把啊。真正的‘龙心’,恐怕已经被人盯上了。世子爷,您可得……快点回来啊。”
与此同时,远在北境与内地交界的一处偏僻小镇。
周临澈与青墨等人,终于“说服”了一小队落单的北狄斥候,“借”到了几匹快马。他们不敢耽搁,立刻上马,风驰电掣般朝着京城方向狂奔。
马背上,周临澈的心跳得飞快,那股源自玉佩和龟甲的不安悸动越来越强烈。仿佛京城方向,正有什么与他血脉相连、与龙脉息息相关的东西,正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
是祖祠?是莲岫?还是……那所谓的“龙心之钥”?
他猛地一夹马腹,将速度提到极致,在心中无声地呐喊:
等我!
而在他怀中的碎裂龟甲,其中一片,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边缘悄然亮起了一丝微不可见的血线,指向京城皇宫的方向,但旋即又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