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灰烬从背后吹来,楚玄停下脚步,右脚踩在一块倾斜的岩板边缘。他没回头,但能感觉到那片炸毁的阵法区域已彻底安静下来,连电流的滴答声都消失了。
他靠着岩壁坐下,背脊贴着冰冷的石面,缓缓闭上眼。体内那股因超频震荡而躁动的血脉仍在微微震颤,像刚淬完火的铁条,热流在经络里来回冲刷。他没急着压制,而是顺着《百世天书》中一段模糊的呼吸节奏,一吸一停,再一吐——三次循环后,指尖跳动的银火熄了。
“你还撑得住?”罗拉蹲在他旁边,双锤横放在膝上,声音压得很低。
“死不了。”楚玄睁开眼,嘴角扯了一下,“刚才那一波,顶多算给他们的实验报告添了个错误日志。”
巴鲁坐在几步外的碎石堆上,正用一把小锉刀清理机械臂关节里的灰渣。他头也不抬地说:“你这哪是添日志,你是往人家服务器里塞了颗定时炸弹。”
“差不多。”楚玄活动了下手腕,皮肤下金属纹路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他们以为我在输出数据,其实我反向注入了一段乱码指令。模具要是不够结实,当场就得崩。”
罗拉皱眉:“可他们为啥不直接杀你?非得搞这些弯弯绕?”
“因为杀我容易。”楚玄捡起一根断裂的符文残片,在地上轻轻划了几道,“抓活的、采样、复制过程,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你看这些导槽走向——这不是战斗阵法,是采集台。”
巴鲁瞥了一眼地上的痕迹,哼了一声:“仿生锻术的老套路。拿真人当原型机,一次次试错,直到模型稳定。”
“不止是模型。”楚玄指尖点了点中间一道主槽,“他们在做可迭代的活体模具。失败的数据不是废料,是用来升级下一批系统的养分。”
罗拉听得有点懵:“所以……我们刚才打的那群人,其实是‘测试版本’?”
“第一代。”楚玄把残片扔开,“下次来的,可能是第二代甚至第三代。动作更准,反应更快,说不定还能自修复。”
巴鲁冷笑:“那就让他们修去。咱家炉子从来不留模子,好东西都是砸出来的。”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远处的山影被晨光勾出一道淡金色的边,风吹过荒台,带起几缕尘丝。
楚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强行引导血脉超频,留下了一些后遗症——左掌边缘的皮肤有些发麻,像是被高温烫过又迅速冷却。他没说话,只是将手指蜷了蜷,确认控制力还在。
“接下来怎么办?”罗拉问,“他们既然盯上了你,肯定不会停。”
“当然不会。”楚玄站起身,拍掉灰,“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躲。”
巴鲁抬头看着他:“你想反着来?”
“不是反着来。”楚玄从怀里摸出一枚旧戒指,指环内侧刻着一行极细的小字,只有他看得懂,“百世非为苟存,乃为破局。”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重新戴上。
“他们是想研究我?行啊。”他抬头望向远方,“那就让他们看个够——看到我怎么把他们的试验台,拆了当废铁卖。”
罗拉笑了:“那你得给我多批点预算,下次我得多带几把锤。”
“钱不是问题。”楚玄拍了拍腰间的指环,“我这儿有个百年老字号工坊,专收黑市订单。”
巴鲁灌了口酒,抹了把嘴:“反正咱家炉火就没灭过,来一个烧一个,来一对熔一双。”
楚玄没再接话,而是转身朝前走去。台地边缘往下,是一条缓坡,尽头就是旧城密道的入口。石门半掩,上面布满风蚀的裂痕,看不出有人进出的痕迹。
他走到坡顶停下,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已被炸成焦坑的伏击区。烟尘散得差不多了,只剩几缕青灰色的雾气贴着地面游走,像冷却中的余烬。
“他们这次失败了。”他说,“但也会变得更聪明。下一次,可能不会再用地面阵法,而是埋进空气里,藏在声音里,甚至混在呼吸的风里。”
罗拉握紧了肩上的锤柄:“那咱们也得变。”
“没错。”楚玄点头,“他们搞科研,咱们就搞破坏。他们建模型,咱们就断数据源。以后每次交手,目的不再是脱身,而是污染他们的记录。”
巴鲁眯起独眼:“你是想主动设局?”
“等他们来找我之前,先让他们知道——”楚玄抬起右手,掌心朝天,一丝银火缓缓浮现,不像先前那样暴烈,而是稳定地燃烧着,“偷火的人,得准备好被火烧手。”
罗拉忽然开口:“可万一……他们不只是为了研究你呢?”
楚玄转头看她。
“我是说。”她顿了顿,“他们费这么大劲,采你的血脉频率,重建返祖过程……会不会其实是在找某种启动钥匙?比如,打开某个封印,或者唤醒什么东西?”
巴鲁脸色微变,手中的酒壶停在半空。
楚玄没立刻回答。他低头看着掌心的火焰,火光映在他的赤瞳里,一闪一晃。
片刻后,他轻声说:“我不知道他们最终要干什么。但我知道一点——不管他们想启动什么,我都不会让他们成功。”
他合拢五指,火焰熄灭。
“因为我才是那个要改写规则的人。”
风从坡下吹上来,掀动他的披风。罗拉站直身体,双锤归鞘,肩头微微放松。巴鲁把酒壶挂回腰间,机械臂发出轻微的咬合声,完成了最后的调试。
三人并肩站在缓坡顶端,前方是通往地下工坊的密道入口,身后是刚刚逃离的战场。
楚玄迈出一步,鞋底碾过一块碎石。
石缝里,半截断裂的导槽残片静静躺着,表面原本黯淡的符文,在阳光照到的一瞬间,极其短暂地闪了一下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