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水流从头顶倾泻而下。
顺着顾衍辰那线条分明、肌理结实的身体缓缓流淌。
却丝毫无法浇灭他心中那如同炼狱业火般熊熊燃烧的痛苦和挣扎。
——永远都不要相信姓林的。
——他们，是魔鬼。
父亲临死前那充满了无尽恨意和不甘的话语，像一道最恶毒的紧箍咒。
死死地禁锢着他的灵魂。
折磨了他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来，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复仇。
为了查明真相。
为了让那些害死他父亲的罪魁祸首血债血偿！
他将自己活成了一台最冰冷也最精密的复仇机器。
他的世界里没有感情，没有软肋，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杀戮。
直到……
他遇到了她。
林晚星。
这个和他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的女儿。
这个像一束最温暖的阳光，蛮不讲理地就闯进了他那早已冰封了数千年的黑暗世界的女孩。
他沦陷了。
在她那清澈的、不带丝毫杂质的眼眸里。
在她那倔强的、永不服输的性格里。
在她那偶尔会露出的呆萌可爱的小表情里。
他彻底地沦陷了。
他知道这是错的。
他知道这是对父亲的背叛。
可是，他控制不住。
他就像一个在沙漠里行走了数十年的濒死旅人。
忽然就看到了一片清澈的、甘甜的绿洲。
哪怕明知那片绿洲可能是海市蜃楼。
可能是淬了剧毒的穿肠毒药。
他还是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因为他太渴了。
也太累了。
他不想再一个人背负着那么沉重的仇恨走下去了。
他想要抓住那束光。
他想要拥抱那份暖。
哪怕只有一天。
甚至只有一个小时。
他也心甘情愿。
……
顾衍辰不知道自己在淋浴间里待了多久。
他只知道，当他重新走出来的时候。
他身上的水已经干了。
他心中的火也已经被他用最强大的意志力给强行地压了下去。
他又变回了那个冷静、自持、掌控一切的顾衍辰。
他换上了一件干净的黑色丝质睡袍，回到了主卧室。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那个让他爱恨交织、痛不欲生的小女人，已经洗完了澡，换上了一件他的宽大白衬衫。
湿漉漉的海藻般的秀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
衬衫的下摆堪堪遮到她的大腿根处。
露出了一双笔直修长、如同牛奶般白皙光滑的美腿。
她正侧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像两把浓密的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了一片静谧的阴影。
那恬静美好的、不染一丝尘埃的睡颜。
让顾衍辰那颗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心，再次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他缓缓地走到床边，坐下。
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小脸。
然而，他的手指才刚刚靠近。
床上的女孩却忽然动了动。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那双水汽氤氲的桃花眼，缓缓地睁开了。
四目相对。
空气，瞬间凝固。
林晚星显然还没完全清醒，眼神带着一丝迷茫和惺忪。
她看着眼前这个只穿着一件黑色睡袍，领口微敞，露出性感锁骨的男人，脸颊瞬间就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她下意识地就往被子里缩了缩。
“你……你洗完了？”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顾衍辰的手指僵在半空，随即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放在身侧。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却像是被磁石吸引般，无法从她那泛红的脸颊上移开。
卧室里，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只有墙上那座古董摆钟，在安静地滴答作响，敲打着两人紧绷的神经。
林晚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抿了抿唇，小声地问道：“你……你还在生气吗？”
生气？
顾衍辰愣了一下。
他气吗？
他气自己，明明知道她是仇人的女儿，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沦陷。
他气自己，明明知道前路布满荆棘，却还是舍不得放开她的手。
他气自己，在她面前，所有的理智和原则都溃不成军。
可他唯独不气她。
他怎么可能会气她。
这个女孩，是他在这冰冷黑暗的世界里，唯一的光啊。
顾衍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沙哑：“没有。”
林晚星看着他眼底那复杂的情绪，心中忽然一紧。
她撑起身子，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他一些。
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淡淡的沐浴露清香，混合着他独有的清冽气息，让她莫名地感到安心。
“顾衍辰，”她鼓起勇气，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
“我知道，你在挣扎。”
“我也知道，我们之间……可能真的有很多无法跨越的阻碍。”
“但是，”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不会放弃的。”
“我相信我爸爸不是那样的人，我也相信你。”
“我们一定能找到真相的，对不对？”
看着女孩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眸，听着她那带着稚气却又无比认真的话语。
顾衍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酸涩而又温暖。
他忽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唔！”林晚星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整个人都跌坐在他的腿上。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脖子，防止自己摔下去。
“顾衍辰！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用一只手按住了后脑勺，深深地吻住了唇瓣。
这个吻，不同于之前在钢铁厂里的疯狂掠夺，也不同于在浴室门口的隐忍克制。
这个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有无尽的珍惜和眷恋。
像是在告别，又像是在确认。
林晚星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的吻，感受着他那深入骨髓的痛苦和挣扎。
她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后背，用自己的方式，回应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吻才缓缓结束。
顾衍辰将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带着彼此的温度。
他看着她那双水汽氤氲的桃花眼，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晚星……”
“嗯？”林晚星轻轻应了一声，眼神迷离地看着他。
顾衍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
“你知道吗？”
“你是第一个，能让我失控的人。”
“你是第一个，能让我不顾一切的人。”
“你也是……”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却又带着一丝释然，“……第一个，能让我感到害怕的人。”
林晚星的心猛地一揪。
害怕？
这个无所不能、如同神只般的男人，竟然会因为她而感到害怕？
“顾衍辰……”
“林晚星，”顾衍辰打断了她，眼神无比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是我的软肋。”
“是我顾衍辰，这辈子，唯一的软肋。”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林晚星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她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深情和脆弱，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她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将脸深深地埋进他的颈窝。
“顾衍辰……”她哽咽着，声音模糊不清，“我也是……”
“你也是我的软肋啊……”
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在这座奢华而冰冷的别墅里。
两个背负着沉重过往的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他们都知道，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仇恨的阴影依旧挥之不去。
但此刻，他们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
在彼此的心里，那份早已超越仇恨的爱意，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林晚星，你是我的软肋。
也是我，此生唯一的铠甲。
顾衍辰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这一次，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雨，他都不会再放开她的手了。
绝不。
林晚星看着他眼中那近乎卑微的恳求，听着他声音里那浓得化不开的痛苦与迷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地伸出手，轻轻抚上他那紧绷的后背。指尖下的肌肉坚硬如铁，却在微微颤抖，泄露了他故作坚强下的脆弱。
“顾衍辰，”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你不需要‘求’我。”
她俯下身，将脸颊轻轻贴在他的发顶，感受着他发丝间的微凉。“我没有想过要推开你，更没有想过要离开你。”
“当年的事，我知道你心里有多痛。”她顿了顿，声音里染上一丝哽咽，“我爸爸……他已经不在了。如果他真的做错了什么，我不会替他辩解。但我相信，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她抬起手，轻轻托起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眼眸清澈得像一汪泉水，映着他的影子，也映着一片坚定的光。
“我会陪你一起查。”她一字一顿地说，“不管查到什么，不管真相有多残忍，我都陪你一起面对。”
“你不用一个人扛着这些。”
顾衍辰看着她眼中那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坚定，感觉心中那道紧绷了二十年的防线，在这一刻悄然后退了一寸。那些被仇恨冰封的角落，仿佛有暖意悄然渗入。
他猛地伸出手臂，将她死死地抱进怀里！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不见。
“晚星……”他的声音闷在她的颈窝，带着浓重的鼻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别对我这么好……”
“我怕……我怕我会贪心，会彻底沦陷，会忘了我该做的事……”
“忘了又怎样？”林晚星回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野兽，“仇恨很重要，但你自己更重要啊。”
“顾衍辰，你已经撑了二十年了。”她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你该累了。”
“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好不好？”这三个字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顾衍辰的心尖，也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他心中那道名为“防线”的闸门。
积压了二十年的痛苦、委屈、挣扎，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紧紧抱着她，身体的颤抖越来越明显，滚烫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滑落，浸湿了她的肩头。
这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男人，这个永远冷静自持、仿佛无所不能的男人，此刻却像个迷路的孩子，在她的怀里卸下了所有伪装，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面。
林晚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他，任由他将所有的情绪倾泻在自己身上。她知道，这二十年他过得有多难。那些午夜梦回的仇恨，那些独自面对的黑暗，早已将他折磨得遍体鳞伤。
不知过了多久，顾衍辰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他松开她，却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指尖，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
他的眼眶泛红，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却没有丝毫狼狈，反而多了一丝真实的暖意。“你真的……不怕吗？”他哑声问，“不怕最后查到的真相，会让你我反目成仇？”
林晚星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他：“不怕。”
“如果真相真的那么残忍，那我们就一起承担。但在那之前，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的判断。”她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而且，你这么离不开我，就算真有那一天，你舍得对我动手吗？”
顾衍辰看着她眼中的狡黠与笃定，心中最后一丝阴霾也悄然散去。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也带着一丝失而复得的宠溺：“你啊……”
这个女孩，总能在他最痛苦、最挣扎的时候，用她的方式将他从黑暗里拉出来。
他忽然倾身，轻轻吻上她的唇。这个吻很轻，很柔，带着泪水的微咸，也带着失而复得的珍惜。
“林晚星，”吻毕，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而郑重，“你听好。”
“你是我的软肋，没错。”
“但也是我的铠甲。”
林晚星的心脏猛地一跳，抬头撞进他的眼眸。那里不再有挣扎与痛苦，只剩下一片澄澈的温柔，和一丝如释重负的坚定。
她笑了，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像雨后初晴的阳光，明媚得晃眼。“嗯。”她轻轻应了一声，主动凑上前，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那你也要记住，你也是我的铠甲。”
卧室里的灯光依旧昏黄，却不再显得冰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沐浴露清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意。
顾衍辰将她重新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感受着怀里真实的温度，心中一片安宁。
仇恨仍在，真相未明，但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这个叫林晚星的女孩，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铠甲。是他在这冰冷世界里唯一的光，也是他往后余生，无论风雨都要握紧的手。
他轻轻闭上眼，在心里默默说：爸，等我查清楚真相，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但现在，请允许我，先抓住这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