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晚上，我再次收到加密信息，只有一个符号：
「?」
任务完成。“棱镜”的触角，又向前延伸了一步。
我站在公寓的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妆容精致、眼神却难掩疲惫的女人。她是在为主系统工作，还是在为顾夜沉卖命？亦或者，她只是在为自己那渺茫的自由，挣扎求存？
镜中的影像沉默着，没有答案。
但我知道，无论是镜中的她，还是镜外的我，都已经被卷入这场越来越深的漩涡，无法回头。
下一次，等待我的，会是更甜的糖果，还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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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科技」的专利整合方案顺利推进，我在顾氏集团内部的地位水涨船高。明面上，我手握重要项目，出入核心会议，连王秘书长见了我，笑容里都多了几分真切的客气。暗地里，“棱镜”的“嗅探”代码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虽未激起惊涛骇浪，却已在数据深水区荡开了无形的涟漪。
顾夜沉那边暂时没有了新的指令，仿佛在耐心等待着什么。而主系统，则在持续不断地投喂着“糖果”。
「执行者林薇，鉴于你近期卓越的任务表现及关联度稳定增长，现授予‘初级情感共鸣强化’模块试用权限。」冰冷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的同时，一股奇异的感觉流遍全身，仿佛某种一直隔着的毛玻璃被突然擦亮了一丝。
我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周围人的情绪底色。秘书小姐递来咖啡时那一闪而过的羡慕，技术团队讨论时对某个方案的隐藏疑虑，甚至王秘书长笑容背后那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这些以往需要靠精密观察和推理才能得出的结论，如今却像淡淡的背景色一样，直接映照在我的感知里。
这能力……确实有用。在接下来的项目协调会上，我精准地捕捉到一位资深工程师对整合方案中某个技术细节的强烈保留态度，在他开口质疑前，便用提前准备好的、更优的替代方案安抚了他，避免了可能的争执，确保了会议高效推进。与会者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信服。
「有效利用新权限，提升团队协作效率，间接强化目标人物（顾夜沉）掌控力。关联度提升1%。」主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程序化的“满意”。
但这“糖果”尝起来，却带着一股金属的冰冷锈味。我能感知他人的情绪，却更像是在阅读一份份标好了等级的数据报告，缺乏了那种源自血肉的、混沌而真切的共鸣。而且，我无法控制这种感知的开关，它像一个被动开启的雷达，持续不断地接收着周围的信息流，带来一种隐秘的精神负荷。
更让我心悸的是，我发现自己调配面部表情、控制语气语调，以此来引导和放大他人特定情绪（比如信任、好感）的能力，似乎也随着这个模块的加载而变得……更加得心应手了。一个鼓励的眼神，一句恰到好处的共情话语，就能轻易拨动他人的心弦。
这究竟是“强化”了我本身的能力，还是……系统在更深层次地改造我这具身体，使其更完美地适配“情感能量采集器”的角色？
疑虑如同藤蔓，悄悄缠绕心脏。
几天后，顾夜沉终于有了动静。不是加密信息，而是直接的内线电话，召我去他办公室。
我走进那间充斥着权力气息的办公室时，他正站在巨大的电子沙盘前，上面展示的正是南城地块及周边区域的微缩模型。阳光透过落地窗，在他深刻的轮廓上投下明暗交织的光影。
「林助理，」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沙盘上，「‘星辰科技’的整合，你做得不错。赵明宇那边，情绪稳定了？」
「是的，顾总。赵先生对项目重启充满期待，配合度很高。」我走到他侧后方停下，恭敬地回答。同时，那该死的“情感共鸣强化”模块让我清晰地“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冰冷的、如同精密仪器运转般的专注，以及一丝极淡的、仿佛猎人看到猎物落入陷阱前的耐心。
「期待是好事。」顾夜沉淡淡道，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不过，蛋糕做得太大，容易招来苍蝇。」
我心头微动，意识到他指的恐怕不只是商业竞争对手。
「顾总的意思是？」
「鼎峰实业虽然自身难保，但‘蔚蓝资本’背后的势力，不会轻易放弃南城这块肥肉。」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薄薄的文件夹递给我，「这是我们一个长期合作伙伴，‘瑞丰集团’，他们旗下有一家媒体公司，擅长做一些……舆情引导。」
我接过文件夹打开，里面是关于瑞丰集团及其媒体公司的基本资料，以及一份非常简略的、关于近期可能出现针对顾氏集团或南城项目的“不实信息”的预警提示。
「您的意思是，需要未雨绸缪，和瑞丰媒体提前沟通，做好公关预案？」我试探着问。这符合一个助理的正常思维。
顾夜沉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任何温度：「预案要做。但更重要的是，你要亲自去和瑞丰的负责人接触，表达我们的‘诚意’，并且……‘倾听’一下他们的需求。」
他特意在“倾听”二字上加了重音。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潜台词。瑞丰集团，或者其背后的关系网，很可能也是“棱镜”计划需要监控甚至利用的节点之一。他让我去，不仅仅是为了商业公关，更是要利用我刚刚被“强化”的感知能力，去窥探和评估对方，为“棱镜”收集更多现实世界的情报数据。
这是一次测试，测试主系统给的“糖果”在实战中的效果，也是“棱镜”计划向前推进的必要一步。
「我明白了，顾总。」我合上文件夹，语气平稳，「我会处理好。」
「很好。」顾夜沉坐回他的位置，重新将目光投向电子沙盘，仿佛刚才只是交代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出去吧。」
离开办公室，我握紧了手中的文件夹。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幕墙，有些刺眼。
主系统给了我感知情绪的“糖果”，顾夜沉立刻就找到了消耗这颗“糖果”的用途。
我就像一个被双重程序驱动的工具，一边被主系统优化着采集效率，一边被顾夜沉操控着执行他的隐秘计划。
而我自己呢？
那个渴望挣脱枷锁的“林薇”，在这越来越深的泥沼中，又还能保留多少属于自己的意志？
下一次与瑞丰集团的会面，将不再仅仅是商业谈判。
那将是“糖果”与“枷锁”第一次在真实战场上的协同演练。
而我，既是持糖者，也是被枷锁束缚的囚徒。
这场表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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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瑞丰集团媒体公司负责人周总的会面，安排在一家格调高雅、私密性极佳的茶室。我提前十分钟抵达，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窗外是精心打理过的日式枯山水庭院，静谧，却透着一股刻意的疏离。
我细细品味着这份疏离感，试图用它来压下内心那因双重任务而翻涌的暗流。主系统的“情感共鸣强化”模块像一层无形的薄膜覆盖在我的感知上，让我对周遭环境的情绪氛围异常敏感。茶艺师温杯烫盏的动作流畅而专注，散发出一种近乎禅定的平和，但这平和之下，似乎又隐藏着一丝对贵客的谨慎与观察。
「执行者林薇，环境情绪基线扫描完成。未发现明显敌意或威胁信号。请保持警觉，灵活运用新权限。」主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监工般的催促。
我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将注意力集中在即将到来的会面上。周慕华，瑞丰媒体的掌舵人，一个在传媒界深耕多年，以圆滑和嗅觉灵敏着称的人物。顾夜沉让我来“倾听”他的需求，这需求，恐怕不止于商业合作。
约定的时间刚到，周慕华便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走了进来。他约莫五十岁年纪，身材微胖，穿着一身质地考究的中式盘扣衫，脸上挂着生意人惯有的、仿佛经过精密计算的和煦笑容。
「周总，您好，久仰大名。我是顾氏集团的林薇。」我起身，伸出手，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混合着尊敬与从容的微笑。
「林助理，幸会幸会！早就听说顾总身边来了一位能力超群的得力干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年轻有为啊！」周慕华热情地握住我的手，力道适中，时间恰到好处，言语更是滴水不漏。
在他的手与我相触的瞬间，那股“情感共鸣强化”的感知力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清晰地反馈回一种复杂的情绪混合体：表面是热情与赞赏，底层是精明的评估与算计，更深处，则隐藏着一丝极淡的……焦虑与不确定。
他在评估我的价值，也在权衡与顾氏合作的利弊，甚至，他本身可能也正面临着某种压力。
「周总过奖了，我只是做好分内工作。」我谦逊地回应，引导他落座，并示意茶艺师开始冲泡功夫茶。
茶香袅袅中，寒暄过后，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南城地块和可能出现的舆情。
「顾总的担忧，我们非常理解。」周慕华抿了一口茶，语气诚恳，「树大招风嘛，尤其是南城地块这种焦点项目。我们瑞丰媒体在舆情监测和引导方面，还是有些心得和渠道的。不知顾总那边，有没有收到什么具体的风声？或者，需要我们提前在哪些方面着重布局？」
他将问题抛了回来，既展示了能力，又试图探听顾氏的底牌。
我保持着微笑，大脑飞速运转，同时那强化后的感知力如同灵敏的雷达，捕捉着他话语间细微的情绪波动。当他提到“具体风声”时，那底层的焦虑感有瞬间的放大。
「顾总行事一向谨慎，未雨绸缪而已。」我避重就轻，语气轻松，「主要是考虑到鼎峰实业那边刚刚出局，其背后的‘蔚蓝资本’又涉及一些复杂的调查，担心会有些残余势力或者不明真相的媒体，会借机生事，混淆视听。」
我刻意将“蔚蓝资本”和“复杂调查”点出来，观察他的反应。
周慕华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脸上笑容不变，但我清晰地“读”到了那一闪而过的警惕和……一丝了然？他果然知道些什么，甚至可能比我们想象的知道得更多。
「林助理考虑得很周全。」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做出推心置腹的姿态，「不瞒你说，最近圈子里的确有些关于南城地块和……嗯，一些境外资本动向的模糊议论。不过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东西，不成气候。只要我们双方通力合作，及时沟通，完全可以将任何负面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他话语中的“境外资本动向”这个词，让我的神经瞬间绷紧。这已经超出了普通商业舆情的范畴！“棱镜”计划监控的，正是可能与主系统存在关联的、异常的数据和资本流动！
「有周总这句话，我们就放心多了。」我脸上笑容加深，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依赖与恭维，「顾总常说起，周总是传媒界的定海神针，有您把关，我们自然高枕无忧。只是不知道，在合作方式上，周总有什么具体的建议？或者，瑞丰这边近期是否有什么需要我们顾氏支持的地方？」
我开始执行顾夜沉“倾听需求”的指令，试图引导他透露更多关于其自身处境或背后关系网的信息。
周慕华呵呵一笑，摆了摆手：「林助理太客气了。支持谈不上，互利互惠嘛。不过……」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最近行业环境变化快，监管也严，我们做媒体的，压力也大。尤其是想做一些深度、前瞻性的报道或者行业白皮书，需要接触和整合的信息源越来越复杂，有时候，难免会遇到一些……技术上的壁垒，或者信息验证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