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映月,碎玉亭外。
慕容雪指尖摩挲着腰间羊脂玉簪,月光透过亭檐在她脸上割出明暗交错的裂痕。
罗小虎蜷在青石板上打盹,墨鹰倚着廊柱假寐,玄铁面具下的呼吸声粗重如拉风箱。
这已是他连续第三夜未合眼。
姐姐。罗小虎突然惊醒,指着水面倒影中摇曳的芦苇。
慕容雪按剑回头,只见芦苇丛中飘来半片焦黑的绢帛,打着旋儿落在青石板上。
绢帛右下角绣着朵六瓣残莲,与她腰间玉簪内侧暗纹如出一辙。
是玄影阁的催命符。墨鹰突然睁开眼,短刀已无声滑出半寸。
慕容雪俯身拾起绢帛,火漆印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她将绢帛浸在潭水里,血色字迹缓缓浮现:
思过崖,地牌换《天工秘录》残卷,午时三刻,过时不候——柳乘风。
腐骨笺!墨鹰暴喝一声,指尖划过绢帛边缘,遇水显毒纹,这是天门暗卫的绝杀令!
慕容雪突然捏碎袖中冰魄丸,寒气顺着经脉直冲天灵盖。
她望着绢帛背面若隐若现的星图,喉间泛起铁锈味。
我去。她将绢帛收入怀中,听雪剑鞘与青石相击迸出火星。
墨鹰横刀拦住去路:至少等沈...
话音未落,三枚透骨钉破空而至。
慕容雪旋身斩断钉子,却见山道上飘来袭袭青衫,为首者手持判官笔,笔尖悬着滴血的朱砂。
慕容姑娘,我家主人托我送封信。书生笑意吟吟,判官笔却突然挑起慕容雪鬓间银钗,顺便讨件抵押品。
墨鹰的玄铁刀已劈出十丈寒芒,却被书生轻描淡写地用笔杆格开。
慕容雪瞥见书生袖口暗绣的莲花,突然想起罗芸说过的话:
拜月山庄的暗器淬过曼陀罗汁,见血封喉。
小心!她拽着罗小虎滚地,听雪剑扫出银龙,削断书生半截衣袖。
布料翻飞间,露出底下狰狞的蛇形刺青。
果然是天门蛇卫。墨鹰甩出三枚透骨钉,钉入书生膝弯。
书生踉跄跪地,判官笔却闪电般戳向罗小虎后心!
慕容雪足尖点地,剑气凝成冰棱刺出。
书生偏头避开,颈侧突然绽开血花。
“哼!找死!”
声音冷彻骨髓。
却见沈文卿不知何时已立在树梢,折扇合拢处寒光乍现。
沈文卿!慕容雪惊呼。
沈文卿足尖轻点,如蜻蜓点水落在书生面前。
他折扇斜指,书生怀中突然爆出七枚毒蒺藜。
墨鹰挥刀格开五枚,仍有两枚擦过慕容雪手背,瞬间泛起青紫淤痕。
腐心砂。沈文卿甩开折扇,扇骨铜铃连响十八声,柳乘风怕是等急了。
书生突然咬破舌尖,喷出黑血。
慕容雪听雪剑直指其咽喉,却见他嘴角咧到耳根:
玉罗刹,你爹当年也是这般不中用...
玄铁刀劈落瞬间,书生化作漫天血雾。
慕容雪接住飘落的半枚青铜令牌,牌面字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紫光。
沈文卿拽着她跃上树梢,墨鹰已用玄铁链缠住罗小虎腰间布带。
三人掠过寒潭时,慕容雪瞥见水下浮着七具尸体,皆是她幼时在慕容庄见过的守卫服饰。
是夜,三人借宿少室山脚下的破庙。
供桌上的烛火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慕容雪正用匕首挑开玄玉令上的血渍,突然听见庙外传来极轻的叩门声。
墨鹰玄铁刀出鞘半寸。
门帘掀起,进来个裹着灰布斗篷的老尼姑,手中拄着根斑竹杖,杖头系着串铜铃。
她颤巍巍跪在蒲团前,将个油纸包放在供桌上:
女施主,这是...少林俗家弟子托我送来的。
慕容雪解开油纸包,里面是封染血的密函,封皮上盖着少林俗家弟子联盟的朱砂印。
她展开信笺,墨迹未干,字迹歪斜如被拷问后的挣扎:
慕容姑娘亲启,秦风昨夜在监牢自尽。
死前以指血在石壁刻天门令,藏龙穴六字,指节磨烂仍紧握半块青铜令牌。
小的们拼死抢下信笺,望姑娘速查!
——净空
净空...慕容雪默念着这个名字,突然想起半月前在嵩山脚下救过的断腿小沙弥,正是净空的徒弟。
墨鹰凑近看过密函,伸手从怀中摸出半块青铜令牌,正是前日在矿洞击杀的天门教徒所佩。
这令牌是地煞堂的镇煞符,秦风...怕是天门卧底。
卧底?慕容雪挑眉。
地煞堂专司暗杀,卧底最是忌讳暴露。
墨鹰将令牌放在供桌上,与慕容雪的玄玉令并排,天门令,藏龙穴,是想告诉你,柳乘风要的机关城钥匙,藏在龙穴。
沈文卿突然从袖中取出半块莲花玉佩,与供桌上的青铜令牌比对:
龙穴...与我娘说的拜月山庄密室位置吻合。
……
黎明前的星光最是清冷。
慕容雪立在破庙后山,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线,将玄玉令收入怀中暗格。
暗格是父亲当年亲手凿的,藏在腰间玉簪的空心处,只有用她指腹的温度才能打开。
退路布好了。沈文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手持折扇,扇面上新画的八卦阵纹泛着淡金光泽,从这里到思过崖,我设了七重生门,每重门后都有迷阵。
就算柳乘风的人追来,也得耗上半日才能破阵。
墨鹰蹲在篝火旁,将最后一把惊神砂收入鹿皮袋。
砂粒遇风便会扬起淡紫色烟雾,是他在西域时跟毒师学的,专破毒阵。
慕容姑娘,他突然开口,你确定要独自赴约?
慕容雪系紧腰间的玄铁剑,玉簪在晨风中轻晃:
柳乘风要的是玄玉令,我若不去,他只会更猖狂。
何况...
她摸了摸怀中的密函,秦风的死,必须调查清楚。
沈文卿将折扇递给她:
这扇骨里藏着《河洛志》残页,记载着思过崖地宫的星图。
若遇埋伏,按图方位破阵。
慕容雪接过折扇,扇面突然展开,露出内层的密语:
子时三刻,月映北斗,破阵关键在贪狼星位。
沈文卿,你是不是早有准备?慕容雪抬头,见他眼底映着晨光,你究竟...
我爹说过,沈文卿打断她,声音轻得像叹息,慕容家的剑,该用来斩奸邪,不是斩自己人。
慕容雪白了他眼,这货的嘴,比铁还硬,想从他嘴里问出实话——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