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合拢的瞬间，苏雨宁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新消息：
“我已在会场前排等你。今天是你该被看见的日子。”
她没回，只是把手机塞进包里，手指在金属按键上轻轻刮了一下。电梯上升，镜面映出她的脸——妆很淡，眉线压得刚好，风衣领子竖着，遮住一点耳尖的红。
走出大厦时风有点大，她抬手扶了下帽子，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响。礼宾车已经等在门口，司机替她拉开车门，她点头道谢，坐进去，顺手整理了下裙摆。
车子启动后，她才打开文件夹。里面是今晚要念的发言稿，她昨晚用凌晨那段时间改过三遍。纸角微微卷起，边距写满小字批注，全是删减和调整语气的痕迹。她翻到最后一页，停顿两秒，又抽出一支笔，在末尾加了一行：
“也谢谢那个在我最不确定时，始终说‘我相信你’的人。”
下车时，会场外已经围了不少媒体。闪光灯一亮，她下意识眯了下眼，脚步没停，但呼吸沉了一拍。红毯很长，两侧站满了人，有同行，有记者，也有老客户。她走过时听见有人低声说“顾总夫人来了”，也有人说“这不是上次发布会那个女高管？”
她没抬头，也没笑，只是稳稳地往前走。
颁奖厅内灯光渐暗，主持人开始串场。她坐在靠前的位置，顾砚辞就坐在她斜后方。他没说话，但她能感觉到他的存在——那种安静的、不催促也不打扰的注视。
名单宣布前五分钟，她去了一趟洗手间。站在镜子前，她解开风衣扣子，重新抿了下口红。水龙头滴着水，节奏很慢。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几秒，然后轻轻说了句：“不是为了证明什么，是为了让所有努力都不被辜负。”
回到座位时，主持人正好念到他们公司的名字。
全场掌声响起，镜头齐刷刷转向她。她站起来，深吸一口气，走上台。奖杯递到手里时，掌心传来冰凉的触感。她握紧底座，目光扫过台下，一眼就找到了顾砚辞。
他没鼓掌，也没动，就那样看着她，嘴角有一点极淡的弧度，眼神像落定的锚。
她开口，声音不大，但清晰：“这个奖不属于某一个人。它属于每一个在凌晨三点还在改方案的人，属于每一个在质疑中坚持创新的人。”
台下安静下来。
“过去一年，我们经历了合作方撤资、市场波动、内部压力。很多人以为我们会缩回去，但我们没有。因为我们知道，真正的稳定不是没有风雨，而是风雨来时，生产线还在转，订单还在接，团队还在熬。”
她顿了顿，视线落在顾砚辞脸上。
“我也想谢谢一个人。他从没让我单独面对任何事。哪怕是我自己都觉得撑不住的时候，他也只说一句——‘我相信你’。”
话音落下，掌声比刚才更响。有人吹口哨，有人举起手机录像。她微微低头，把奖杯抱在身侧，走下台。
后台走廊灯光偏暖，她刚走到拐角，就听见脚步声。顾砚辞迎上来，手里拿着她的风衣。
“冷不冷？”他问。
她摇头，“还好。”
他把风衣披在她肩上，动作很轻，顺手帮她理了理领子。两人并肩往出口走，谁都没再说话。
快到停车场时，他忽然停下。
“你刚才说的那句话，”他看着她，“是不是特意加的？”
她愣了下，“哪句？”
“关于相信你的那句。”
她笑了，“你不是一直都说吗？”
“我是说，”他声音低了些，“你明明可以不说这些。你可以只讲数据、讲策略、讲成果。但你选择了提人，提信任，提坚持。”
她望着他，“因为这才是真的。”
他没再问，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有点热，把她冰凉的手指一点点焐暖。
上车后，车内灯自动亮起。她靠在座椅上，闭了会儿眼。一天太长，从早上的董事会备忘录，到下午的发布会复盘，再到现在的颁奖典礼，每一环都像在跑冲刺。
顾砚辞发动车子，空调调到适宜温度。
“累吗？”他问。
她睁眼，“有点。”
“回家早点休息。”
“嗯。”
车子驶出地下车库，汇入主路。窗外城市灯火流动，高楼玻璃幕墙反射着霓虹，车流如河。她看着外面，忽然说：“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第一次参加演讲比赛，站在台上腿抖得快站不住。”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呢？”
“然后我对自己说，只要说完最后一句，我就赢了。”
“那你现在呢？”
她转过头，笑了笑，“现在我知道，赢不赢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出了我想说的话。”
他没接话，只是把音乐调低了些。
车子拐进小区道路，减速，停稳。保安认出车牌，挥手放行。他们住的楼在最里面，绿化好，晚上安静。
电梯里，她靠在角落，眼睛半闭。顾砚辞站她旁边，一手插在裤兜，一手拎着她的包。
到了楼层，他先走出去，回头等她。
她迈步出来，鞋跟磕了下地缝，身子晃了一下。他立刻伸手扶住她胳膊。
“没事吧？”
“没事，地板有点滑。”
他没松手，一路扶着她走到家门口。开门后，玄关灯感应亮起，暖黄色。
她脱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地毯上。顾砚辞把包放在鞋柜旁，转身去厨房倒水。
她站在客厅中央，手里还抱着奖杯。灯光下，金属表面泛着柔和的光。她看了一会儿，轻轻把它放在茶几上。
顾砚辞端着水杯出来，递给她。
她接过，喝了一口。
“明天宝宝醒得早，”他说，“别睡太晚。”
她点头，“你也是。”
他站在沙发边，没动。她也没动。两人隔着一步距离，像在共享一段沉默。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覆在她放在茶几边缘的手背上。
她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没躲。
窗外月光斜照进来，落在奖杯侧面，映出一道细长的光痕。
车钥匙从她包里滑出一半，金属齿边碰着木质鞋柜，发出轻微的咔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