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回春丹果然名不虚传,苏景昏睡了两日后,终于悠悠转醒。虽然依旧虚弱,胸口疼痛,但那股萦绕不散的阴寒邪毒已然祛除,高烧也退了。他睁开眼,看到围在床前满脸关切的家人,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臭小子,总算醒了!”文氏红着眼眶,又是心疼又是后怕地嗔道。
苏浅浅也松了口气,将温热的参汤递到他唇边。
苏景缓了口气,声音还有些沙哑:“让娘和妹妹担心了……我没事。”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看向苏浅浅,“我昏迷时,似乎感觉到一股极温和又强效的药力,不像太医署的手笔……”
苏浅浅没有隐瞒,直言道:“是工部尚书府的曲小姐,不知从何处求得她家祖传的‘玉露回春丹’,派人悄悄送来的。二哥,这次多亏了婉婷。”
“玉露回春丹?”苏景瞳孔微缩,他是听说过这药的名头的,堪称续命奇珍,曲家竟舍得拿出来救他?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张圆圆的、总是带着羞怯红晕的小脸,心中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感激和难以言喻的暖流充斥。那个傻丫头……
他挣扎着就要起身:“我得去曲府!当面谢谢她!”
“胡闹!”文氏立刻按住他,语气严厉,“你伤成这样,起来都费劲,去什么曲府!是命要紧还是礼节要紧?”
苏浅浅也按住他的肩膀,冷静分析:“二哥,你现在去不合适。一来身体不允许;二来,曲小姐是闺阁女子,你贸然上门致谢,于她名声有碍;三来……”她顿了顿,眸色微深,“曲尚书既然肯赠药,却又未声张,只怕其中另有考量。你安心养伤,这份恩情,我代你,也代苏家,去曲府走一趟。”
苏景看着母亲和妹妹严肃的神情,也知道自己现在这状态确实不妥,只得无奈地躺回去,但心中对曲婉婷的惦念和感激却愈发强烈。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在他生死关头,竟为他求来了如此珍贵的丹药。
翌日,苏浅浅递了拜帖,以灵毓郡主的身份,正式前往工部尚书府拜谢。
曲尚书亲自在正厅接待,礼节周全,态度客气却带着疏离。
苏浅浅落座后,首先郑重表达了苏家对曲小姐赠药救回苏景性命的感激之情,言辞恳切,姿态放得很低。
曲尚书捋着胡须,脸上是标准的官场笑容:“郡主言重了。不过是小女听闻苏校尉受伤,心中不忍,恰巧家中存有此药,便献了出来。能救回苏校尉,亦是功德一件,郡主不必挂怀。”
他话说得漂亮,将赠药之举轻描淡写地归为“不忍”和“巧合”,绝口不提其中可能蕴含的别样情愫。
苏浅浅自然听出了这层意思,她微微一笑,顺着话头说道:“曲小姐心地善良,苏家上下感念于心。苏景醒来后,亦是感激不尽,本想亲自登门道谢,只因伤势过重,实在无法起身,特托我前来,向尚书大人和曲小姐表达最诚挚的谢意。”
她刻意点明苏景的“感激不尽”和“本想亲自登门”,既是表达诚意,也是一种试探。
果然,曲尚书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郡主和苏校尉的心意,老夫心领了。只是道谢实在不必,更不敢劳动苏校尉伤愈后亲自前来。小女年幼不懂事,近日已在府中静思己过,不便见客。至于两家往来……”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平静地看向苏浅浅,“苏家如今圣眷正浓,前程似锦,老夫在此先行恭贺。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苏校尉是军中俊杰,自有其远大前程,而小女……老夫只盼她将来能嫁个寻常安稳人家,相夫教子,平淡度日便好。还望郡主……体谅。”
这话,已经是明明白白的拒绝了。直接点出了“道不同”,强调了苏景的“军中”身份与他对女儿“寻常安稳”的期望背道而驰,几乎是将“我不同意苏景和我女儿往来”写在了脸上。
苏浅浅心中了然,曲尚书这是怕苏家“挟恩图报”,更是从根本上否定了苏景作为女婿的可能性。她面上不动声色,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尚书大人的意思,本郡主明白了。苏家铭记曲小姐赠药之恩,他日若有机会,定当回报。至于其他,苏家绝不会强人所难,请尚书大人放心。”
她站起身,行礼告辞:“今日叨扰了,告辞。”
曲尚书起身相送,语气缓和了些:“郡主慢走。”
走出曲府,苏浅浅回头看了一眼那威严的府门,心中微叹。曲尚书这明牌打得干脆利落,将一切可能扼杀在萌芽状态。看来二哥的这段缘分,前途多舛啊。只是不知道,那个被禁足在深闺中的曲婉婷,得知父亲的态度后,又会如何?
而躺在床上的苏景,从妹妹口中得知曲尚书的明确态度后,沉默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