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合约既签,通商细则也已初步议定,各国使团再无滞留理由,陆续启程离京。
最先离去的,是精绝使团。独孤蔚王子依旧是一副豪迈不羁的模样,临行前特意又来郡主府辞行,嗓门洪亮:“郡主!咱们的生意可别忘了!牛羊和人手,本王回去就给你张罗!等你商队过来!”他拍了拍胸脯,带着草原的爽朗,在一队精绝骑兵的护卫下,卷起烟尘,浩浩荡荡离去。
紧接着,是南疆使团。寒叙白太子的离去则要优雅含蓄得多。他入宫向皇帝辞行后,也来到了郡主府。依旧是那般温润如玉,言辞恳切:“郡主,协议已定,南疆静候苏家商队佳音。安妃在宫中也请郡主闲暇时,多加看顾。”他话语轻柔,却将“安妃”二字稍稍加重,眼中带着彼此心知肚明的深意。苏浅浅含笑应下,目送着南疆使团的车驾在悠扬的乐声中,平稳而有序地驶离京城,带着属于南疆的缱绻与算计。
最引人注目的,则是北离使团的离去。与来时带着逼迫与傲然不同,离去时,整个使团都笼罩在一层压抑的低气压中。童迦嫣公主自千金台赌局后便称病不出,离京时亦是乘坐密闭的马车,未曾露面。北离使臣们个个面色沉郁,面对大惠官员的送行也只是勉强维持着礼节。他们不仅未能达成求亲、索要粮种的主要目标,反而赌输了一座城池的五年管辖权,公主受辱,最后虽换回了部分粮种,却付出了寒铁和派遣剑客的代价,堪称颜面尽失。他们的车队在沉默中快速驶离,仿佛多停留一刻都是煎熬。
京城百姓夹道围观,议论纷纷,皆感慨灵毓郡主巾帼不让须眉,一举震慑三国,为大惠赢得如此有利的局面。苏浅浅的声望,在民间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
郡主府内,苏浅浅立于阁楼之上,遥望着北离使团消失的方向,目光沉静。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带着特有的、令人安心的节奏。
“北离此番损失惨重,怕是已将我们苏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苏舟的声音响起,带着常年打理商务形成的沉稳与审慎。他走到妹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眉头微蹙。作为苏浅浅一母同胞的六哥,他近年来越发成为苏家商业版图的核心支柱,也最清楚这风光背后的危机。“与南疆、精绝的通商虽是好事,但摊子铺得越大,风险也越大。北离那边,绝不会仅仅在商场上与我们较量。”
苏浅浅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六哥,我知道。他们不会罢休,我亦不会。”她转头看向这位与自己血脉最亲、也最得她信任的兄长,眼神锐利,“使臣离京,只是明面上的风波暂息。暗地里的较量,尤其是来自北离的,只会更加凶险。我们在北离的生意,尤其是靠近黑水城一带,需立刻调整,加强护卫,收缩不必要的战线,以稳为主。”
苏舟点头,神色凝重:“我明白。已经传信过去,让他们提高警惕,非核心人员暂时撤回。另外,与精绝、南疆的商路开辟,我会亲自跟进,确保万无一失。”他顿了顿,看向妹妹,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属于兄长的深切关怀,“倒是你,浅浅,北离公主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你千万要小心。她如今怕是恨你入骨。”
苏浅浅微微颔首,指尖轻轻敲打着栏杆:“她确实不会甘心。不过……”她话未说尽,但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让苏舟明白,他这个心思缜密、手段莫测的妹妹,自有其雷霆反击的打算,绝非被动挨打之人。
使臣离京,带走了表面的喧嚣,却留下了更深的暗流。大惠朝堂看似赢得了巨大的外交胜利,但每个人都清楚,北离的仇恨、南疆的渗透、精绝的野心,都并未远离。而处于风暴眼中心的苏浅浅和苏家,在享受荣耀与利益的同时,也必须时刻准备迎接来自各方、尤其是北离更加酷烈的反扑。前路,依旧布满荆棘,而苏家兄妹之间紧密无间的协作与信任,将是他们披荆斩棘最坚实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