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浅被粗暴地拖行,最终扔进了一处暗无天日的地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血腥气,冰冷潮湿的石壁渗着水珠,唯一的光源是走廊尽头摇曳的、几乎无法照亮此处的火把余光。她被铁链锁在墙壁冰冷的铁环上,双脚几乎无法沾地,只能勉强用脚尖支撑部分体重,这让她受伤的左脚踝承受着更大的压力,剧痛一阵阵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铁门被推开,那个戴面具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持着火把的侍卫。火光跳跃,将他面具上的金属冷光映得忽明忽暗,更添阴森。
“想清楚了么?本王耐心有限。”萧策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苏浅浅艰难地抬起头,散乱的发丝黏在苍白汗湿的脸上,嘴唇因失水和疼痛而干裂。她看着那冰冷的面具,声音嘶哑却清晰:“民女……无话可说。并非细作,将军……何必枉做小人。”
“冥顽不灵。”冰冷的四个字落下。
萧策甚至没有亲自出手,只是对身旁侍卫微一颔首。那名侍卫上前,解下腰间的皮鞭——与之前山神庙那浸油的鞭子不同,这一条更粗糙,带着倒刺。
“啪!”
第一鞭抽下,直接撕裂了她本就破烂的衣衫,在她单薄的背脊上留下一道血痕,倒刺带起细碎的血肉。苏浅浅身体猛地一颤,锁链哗啦作响,她死死咬住牙,将痛呼咽了回去。
“一。”侍卫冷漠地报数。
第二鞭,第三鞭……每一鞭都精准地落在她的背部,叠加的伤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和血水混合在一起,浸湿了残破的衣物,黏在伤口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在疼痛的浪潮中浮沉,唯有那股不屈的意志强撑着她不倒下。
第四鞭,第五鞭……
当侍卫举起手,准备落下第六鞭时,苏浅浅用尽最后力气抬起头,目光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幼兽,带着血丝和滔天的愤怒,死死盯住那面具后的眼睛,声音破碎却带着淬冰般的讥讽:
“好……好一个……朝廷栋梁!边军……楷模!不去缉拿真正的奸细……却在此……对一落难女子……严刑逼供!”
她喘着粗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抠出来:
“将军……这般行事……与那滥杀无辜的……山匪流寇……有何区别?!莫非……将军的赫赫战功……都是靠……屈打弱质女流……得来的吗?!”
“我朝……以仁孝治天下……以律法……束万民!将军今日……不查证,不核实……仅凭猜测……便动用私刑……他日史笔如铁……不知……该如何记载将军……这‘明察秋毫’之功?!”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匕首,一刀刀刮在萧策的理智上。那举着鞭子的侍卫也迟疑了一下,看向萧策。
第六鞭,终究没有落下。
萧策面具后的眉头紧紧蹙起。这个女子的坚韧和言辞的锋利,远超他的预期。她的话,虽然难听,却像一根刺,扎中了他内心深处对“程序”和“证据”的坚持。他确实除了地点巧合,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她。
“停。”他冷声开口。
侍卫立刻收鞭后退。
萧策走到苏浅浅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个几乎昏厥,却依旧用眼神表达着不屈与控诉的女子。她背上的伤口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模样凄惨无比。
“你说你是落雁城苏氏?”他再次确认,声音听不出情绪。
苏浅浅已经无力回答,只是用尽最后力气,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随即意识便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萧策沉默地看了她片刻,转身对侍卫吩咐:“去查。落雁城,苏家,是否有商队南下,是否有女子同行,姓名,年貌,尽快核实。”
“是!”侍卫领命。
萧策不再停留,大步离开了这间充满血腥气的暗室。铁门沉重地关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也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没有人给她送水,没有人给她伤药,更没有人给她一件御寒的干衣。
苏浅浅被铁链锁在冰冷的墙壁上,意识在昏迷与短暂的清醒间徘徊。伤口的疼痛、失血、寒冷、饥饿,以及暗室中污浊的空气,很快让她发起了高烧。
在接下来暗无天日的三天里,她时而浑身滚烫,如同被投入熔炉,时而冰冷彻骨,如坠冰窟。伤口在高温下开始发炎、溃烂,剧烈的头痛让她几欲疯狂。在意识模糊的间隙,她仿佛看到了落雁城的家,看到了祖父、父母、兄长……还有那远在西北、南境,生死未卜的兄弟。
“不能死……我不能死在这里……”强烈的求生欲支撑着她,在高烧的谵妄中,她时而喃喃自语,时而用额头抵着冰冷的石壁,试图获取一丝清凉。
没有人知道这暗室里正在发生什么,也没有人在意一个“疑似细作”的死活。唯有那日渐微弱的呼吸和偶尔因痛苦而发出的细微呻吟,证明着生命还在顽强地与绝望抗争。
三天,滴水未进,伤重高烧。苏浅浅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摇曳在黑暗的深渊边缘。而那场身份核实的结果,将决定这缕微弱的火苗,是彻底熄灭,还是能挣扎着,重新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