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艰难地掀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凹凸大厅熟悉的穹顶。
周围是喧嚣的人声,仿佛之前那场惨烈的崩坏与吞噬只是一场逼真的噩梦。
看来是c把你传送回来了。
你晃了晃依旧有些昏沉的头。视线下意识地投向大厅正中央最显眼的那块巨大光幕——
那里赫然显示着当前积分榜第一的影像,通常是嘉德罗斯。
但此刻……
光幕之上,清晰地映出的——是你自己的影像。
画面中的你似乎是被抓拍的某个瞬间,被放大展示在所有参赛者面前。
“?”
你愣住了,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或者力量使用过度出现了幻觉。
你抬起手腕,点开自己的终端屏幕。
积分栏,一个长得离谱,数额庞大到近乎荒谬的数字跳了出来。
你甚至需要仔细数了好几遍,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小数点。
这个数字,别说稳坐第一,甚至远远超出了嘉德罗斯好几倍。一个绝对异常,绝对不可能通过正常途径获得的数字。
瞬间,你明白了。
是c。
只有他,能用这种近乎“作弊”的方式,将这份“礼物”强塞给你。
他把你从崩溃边缘拉回,替你抹平了所有数据异常,然后,顺手将那些被黑洞无情吞噬,再也回不来的参赛者们……
他们曾经努力争夺,为之付出汗水乃至生命的积分,全部转移到了你的名下。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猛地攥住了你的心脏。
有了这笔积分,你直接摘得预赛的桂冠。
可是……
这每一分,都沉甸甸的。
它们原本属于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属于那个,连名字都来不及告诉你,就在你怀里消散,只留下一枚元力种子的小姑娘。
他们的音容笑貌,他们的挣扎与希望,那些鲜活的生命……最终,都变了你终端上这串长得看不到尽头的,冰冷而沉默的数字。
你握紧了终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屏幕上的数字刺得你眼睛生疼。
这份‘第一’的殊荣,此刻却是……一份血淋淋的悼词。
……
……
“登格鲁星开采权?!”
不远处响起的声音吸引了你的注意。
是金。
他正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终端屏幕,上面刷新出的彩蛋奖励赫然是——登格鲁星的开采权。
“……?”你微微蹙起眉,迅速调整好状态。
登格鲁星,那是宇宙边缘一颗毫不起眼的矿星,长期受星际财团掌控。
不过,财团居然会把它拿出来?
但转念一想,这么多年无休止的开采,那颗星球恐怕早已资源枯竭,沦为废弃之地。
金显然不这么想,他眼中燃着希望的光,手指飞快地计算着自己辛苦攒下的积分,迫不及待地就要点击购买——
为了家乡,为了改变登格鲁星的命运,这是他参加大赛的原因之一。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落下的瞬间,屏幕猛地一跳,弹出一个冰冷的提示框:
【该商品已被购买】。
买家名字清晰无比:阿奇尔。
“诶?!卖、卖掉了?!!”
金一下子懵了,难以置信地瞪着那个名字。
“买家是……这个叫阿奇尔的?”他像是没反应过来,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充满了失落和焦急。
他来大赛的一个重要目标,就这么在眼前落空了。
“格瑞,格瑞!”他立刻抓住身旁好友的胳膊,把终端屏幕上阿奇尔的头像怼到格瑞面前,“这个粉毛是谁啊?你认识吗?”
格瑞的目光淡淡扫过屏幕,并未作答,但那清冷的视线却越过金,精准地落在了你身上。
金顺着格瑞的视线茫然地转过头,看到你时愣了一下,随即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啊!是大赛第一!是之前那个接住我的姐姐!叫…叫…冷冰凝……”
你上前一步,打断了他艰难的回忆:“……我叫布莱尔。”
“对!布莱尔!”金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好奇和善意地看着你,“嘿嘿,又见面了!”
“对了?!你是怎么打败那么多人拿到积分的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手挠了挠头,笑容爽朗又带着点傻气,眼神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你。
“……运气好……”
你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躲闪没能逃过金的眼睛,他眨了眨眼,最终却只是了然地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格瑞的视线在你身上短暂停留了一周,确认你似乎没有明显的伤痕,才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
“……游戏里……发生了什么?”
他问的是最后那场混乱的淘汰赛。
你摇了摇头,言简意赅:“没什么 ,不用担心。”
格瑞微微颔首,“嗯。”他沉默了一下,还是补了一句,声音压得更低,“……小心点。”
显然,他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嗯。”你应道。
这段对话简短,其中的含义,你们彼此心照不宣。
但对于一旁的金来说,信息量不亚于被雷劈中!
他瞪大了眼睛,脑袋像拨浪鼓一样在你和格瑞之间来回转动,看看一脸平静的你,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格瑞,试图从他那张万年冰山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端倪。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格瑞居然会主动关心别人?还会用这种……这种听起来就很熟稔的语气说话?
金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猛地倒吸一口气,手指颤抖地指着你们俩,语无伦次。
“格瑞你……你和她……你们难道……”
话还没说完,就被格瑞面无表情地打断,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一丝波澜:“你想多了。”
然而这句解释在金听来,简直欲盖弥彰。
他眼睛瞪得更圆,嘴巴张开,眼看就要爆出更惊人的猜测——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插了进来,恰到好处地隔断了金看向你的视线。
阿奇尔已经站到了你面前,他微微侧头,有些不爽地打量着金。
“诶?!格瑞快看,是那个买走开采权的粉毛!!”金立刻指着阿奇尔喊道。
“粉毛?”阿奇尔眯起眼,语气危险,“……登格鲁星来的那个小子?”
金一愣:“哈?你怎么知道?”
阿奇尔嗤笑一声,随手调出终端论坛界面:
“……第四赛场的事都传遍了。”
屏幕上除了关于你的热议帖,最热的就是讨论这个预赛最后时刻冒出来的新人,如何从雷狮海盗团手里虎口夺食,抢下几十万积分的壮举,还顺手清理了鬼天盟众人的帖子。
阿奇尔语气里难得带上一丝欣赏:“虽然我讨厌登格鲁星上那些家伙……不过能让雷狮吃瘪,干得漂亮!”
你闻言愣了愣,也翻看了一下论坛,金居然真的让雷狮吃了亏。
你看向金,语气带着赞许:“做得不错。”顿了顿,“下次还有这种‘活动’,叫上我一起。”
说完,你转身示意:“走了,阿奇尔。”
阿奇尔随意地挥挥手打算跟上,却被不甘心的金一步拦住了。
“等等!那个……登格鲁星的开采权!”金急切地说道,眼神紧紧盯着阿奇尔。
阿奇尔停下脚步,挑眉:“你说这个啊……”他拖长了调子,带着一种天生的优越感,“那颗星球的价值,远不止表面那么简单~本少爷眼光向来不差~当然是要买下了……”
“真不知道妈妈怎么想的,要放弃登格鲁星……”
“……妈妈……?!”金震惊地睁大眼:“你是星际财团的人?!”
阿奇尔微微皱眉,似乎有些意外:“嗯?怎么?没人告诉你吗?”他站直了身体,语气平淡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宣告,“重新介绍一下。我,阿奇尔,星际财团未来的继承人。”
“就是因为你们……”金的拳头握紧了,声音里压抑着愤怒,“大家才……”
阿奇尔轻笑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漠然:“才会什么?哦……你是说登格鲁星上那些不服管教的‘奴隶’吗?各司其职罢了,奴隶就该做好奴隶分内的事,别总妄想不该得的……”
你叹了口气,无奈地走到两人中间,伸出手敲了一下阿奇尔的额头:“闭嘴。”
阿奇尔皱着眉躲了一下:“凭什么?他们本来就是……”
你打断他,忽然问道:“……那我也是奴隶了呢?”
阿奇尔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那我就把你买回来!”语气理所当然。
你气得又用力敲了他一下:“你还真敢买。”
“奴隶也是人。”你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
阿奇尔揉着被敲痛的额头,别开视线,声音低了些,却依旧固执:“……可我又不是‘人’。”
“我没有必要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浪费能量。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事,其它的,与我无关。”
你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一时无言。
你最终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语气温和下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可话音刚落,你的手顺势下滑,掐住他一边脸颊,稍稍用力,“但说错话、做错事,就是你的不对。”
“疼疼疼!”阿奇尔含糊地抗议。
“刚才不是说‘我不是人’吗?怎么,现在知道疼了?”你又加了几分力道。
“拜托……我也是有痛觉神经的好不好……”
“道歉。”你丝毫不松手。
“凭什么……我才不要。”他试图挣脱。
你松开手,转身作势要走:“那你就别跟着我了……去找嘉德罗斯吧。”
这句话果然奏效。
阿奇尔立刻慌了神,急忙拉住你的衣角:“别别别……”他极其不情愿地扭头瞥了金一眼,语速飞快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刚才的话,是我不对!对、不、起!”
每个字都像是被硬挤出来般艰难。
话音未落,他立刻转身快步跟上你已经走开的背影,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让他浑身不自在。
“为什么非要我道歉……”阿奇尔跟在你身边,揉着被你掐红的脸颊。
“再说一次,奴隶也是人。”
“……可他们的身份就是如此啊……什么身份就该做什么事……”
你停下脚步,认真地看向他:“这不一样。奴隶不该是一种‘身份’……这是压迫,是不公。”
“可这世界本来就不公平,不是吗?”阿奇尔直视着你的眼睛。
“什么不公什么压迫……说到底不过是人类欲望的争斗罢了。有人的地方,争斗就永远不会停止。”
你注视着他,伸手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我知道。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要争取……正是因为有压迫,才必须去抗争,直到真正的‘公平’降临。”
“神明也好,人类也罢……麦子已经成熟了千万次,”你的声音轻而坚定,“我想……这次该轮到我们收获一次了。”
“好了……三天后就是淘汰赛,先去休息吧。”
没走几步,前方的人群像是被迫分开,一道熟悉身影径直朝你走来,目标明确。
是嘉德罗斯。
他周身的气场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师问罪的味道。
“布莱尔。”他在你面前站定,“我们的事,是时候该算账了。”
他的语气里压抑着显而易见的怒火,细听之下,却似乎还掺杂着一丝别的,更为复杂的情绪。
那是一种对你屡次失约、甚至是在他看来到处“沾花惹草”行为累积的不满,是一种近乎别扭的……在意。
跟在他身后的雷德猛地咳嗽了几声,表情有些扭曲,似乎在拼命忍着什么。而一旁的蒙特祖玛则微微偏过头,不忍直视。
这番动静让原本躲在你身后的阿奇尔下意识地又缩了缩,只探出半个脑袋。
嘉德罗斯的目光扫过他,只是轻哼了一声,并未多加理会,他的全部注意力显然都在你身上。
然后,在周围所有人,包括格瑞都以为下一句必然是“来打一架”的时候,嘉德罗斯却绷着脸,用一种近乎绑匪威胁人质的,硬邦邦的语气,抛出了截然不同的话:
“跟我走。”
空气瞬间凝固了。
周围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
而这一切,或许要追溯到十分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