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瑞伯斯的黎明总是来得特别早。
你靠在星港休息室的窗边,看着第一缕阳光刺破灰蒙蒙的天际。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电磁短刀的刀柄,那里有一道新添的划痕——是三月前在深渊裂缝边缘留下的。
“布莱尔小姐?”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医疗机器人来换药了。”
“请来。”
你转过身,把短刀别回腰间。
医疗机器人滑进门,机械臂上托着消毒药剂和绷带。
它用冰冷的电子音汇报着你的身体状况:“左肩伤口愈合程度78%,肋骨骨折恢复62%,元力脉络稳定性......”
你任由它拆开你左肩的绷带,目光落在桌上那枚破旧的怀表上。
表盘已经碎裂,指针永远停在了厄瑞伯斯崩塌前的那一刻。
“——建议继续静养两周。”机器人结束了汇报。
“没那个时间。”你抓起桌上的水杯吞下止痛药,“重建委员会九点还有会议。”
机器人发出不赞同的滴滴声,但还是乖乖给你注射了促进愈合的纳米药剂。
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你咬紧了牙关。
这比赞德那家伙的手法差远了——想到这个名字,你立刻掐断了思绪。
窗外的星港渐渐热闹起来。
厄瑞伯斯的幸存者们开始了一天的重建工作,起重机的声音和工人们的吆喝混在一起。
三个月前的地核灾难让这颗星球满目疮痍,但也给了它新生的机会。
你套上外套,左肩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镜子里的女孩有着一张陌生的脸——比离开雷王星时瘦了不少,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只有那双紫色的眼睛还和记忆中一样,只是少了些锐气,多了些疲惫。
“布莱尔。”你对镜子里的自己说:“看看你现在这副德行。”
通讯器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你皱眉点开全息投影,上面跳出一条加密信息:
【3万星币,买你1小时。星港b区7号仓库。——A】
你盯着那个“A”看了三秒,嗤笑一声。
自从厄瑞伯斯事件后,各种奇怪的委托就没断过,但这个价格确实高得离谱。
更重要的是——你知道“A”是谁。
b区7号仓库是星港最偏僻的角落。
你推开门时,灰尘在阳光中飞舞,像是无数细小的星辰。
仓库中央悬浮着一个全息投影,粉发少年正对着虚拟镜子整理自己根本不存在的领结。
“你迟到了两分钟。”阿奇尔头也不回地说:“按星际标准利率,该扣500星币。”
你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那我现在就走,替你省下剩下的两万九千五。”
“喂喂喂!”投影瞬间转向你,阿奇尔夸张地捂住胸口。
“你就这么对待老主顾?我可是帮你处理了厄瑞伯斯三分之一的建材订单!”
“那是因为你想倒卖稀土矿。”
你走进仓库,投影自动跟随着你移动。
“说吧,这次又是什么非法勾当?走私还是洗钱?”
阿奇尔的投影突然严肃起来。
他打了个响指,仓库的照明系统自动调暗,全息画面切换成一份电子病历。
“今早又死了一个‘我’。”他的声音罕见地低沉。
“是妈妈亲手销毁的。”
你凑近查看那份病历。
上面显示的是一个和阿奇尔一模一样的复制体的死亡报告,死因栏写着“记忆清除程序故障”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旁边的数据:
【记忆同步率100%】
“第七个了。”
阿奇尔的投影在你身边踱步。
“过去三个月,我的复制体一个接一个被召回总部,然后——砰!”他做了个爆炸的手势,“更诡异的是,每次销毁前,他们的记忆都会与所有现存复制体强制同步。”
你皱起眉头:“所以你现在拥有七个死亡的记忆?”
“八个。”他纠正道。
“今早这个还没来得及同步,但我黑进了医疗数据库。”
投影突然闪烁了一下,画面变成了一个穿着蕾丝裙的小男孩正哭着追一只机械蝴蝶。
你:“......?”
“系统故障!!!”
阿奇尔慌乱地关闭影像,但你已看清那是他童年的样子。
他的耳尖在全息投影中泛起不自然的红色:“忘掉这段!现在!立刻!马上!!!给我烂在肚子里!”
你忍不住笑出声,但很快又收敛了表情。
这件事确实蹊跷,星际财团的克隆技术不会出现这么低级的错误,但更不会无故销毁高价值的复制体,除非...
“你想让我调查什么?”你直截了当地问。
阿奇尔的投影突然凑近,近到你能看清他虹膜里的数据流:
“我要知道妈妈为什么突然开始清理‘库存’,更重要的是——”他压低声音,“我想知道我的本体,‘R’到底在哪里。”
窗外,一艘印着超能研究所标志的运输舰无声地滑过,它的阴影短暂地笼罩了整个仓库。
你眯起眼睛,注意到那艘船的航线并不是常规的货运路线,而是朝着厄瑞伯斯尚未修复的南极裂缝飞去。
“三万的定金。”你收回目光,向阿奇尔伸出左手,“事成后再付七万。”
“成交!”
阿奇尔兴奋地打了个响指,你的账户立刻响起入账提示音。
“我就喜欢你这股贪财的劲儿!”
“这叫专业服务费。”你调出电子合约,“而且我要全权限访问星际财团的数据库。”
阿奇尔的投影突然僵住了:“那个...数据库可能有点...”
“不给就算了。”你转身就走,“去找你的其他复制体帮忙吧——如果他们还没被销毁的话。”
“等等!”
他的投影瞬间闪到你面前:“给你权限!但只能访问到G-7级!再高会触发妈妈的安全协议!”
你停下脚步,嘴角微微上扬。
谈判成功。
在电子合约上按下指纹的瞬间,你的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
是赞德发来的信息:
【真的不来考虑跟我走吗?】
你迅速关掉消息界面,抬头看向阿奇尔:“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找我?星际财团有的是特工。”
阿奇尔的投影突然变得有些模糊,像是信号受到了干扰。
“因为...你不是任何一方的人。”
他的声音变得异常认真。
而且,我查过你的资料。雷王星的公主,厄瑞伯斯的英雄之一...“
他突然闭嘴,像是说漏了什么。
你握紧了腰间的电磁短刀,刀柄上雷王星的家徽硌着你的掌心。
窗外,那艘超能研究所的运输舰已经完全消失在南方的天际。
“明天这个时候。”
你收起合约。
“我会给你初步报告。”
离开仓库时,阳光已经变得刺眼。
你抬手遮住眼睛,恍惚间仿佛看到雷狮站在光里,他的围巾在风中飘扬,就像离开雷王星那天一样。
“布莱尔。”记忆中他的声音如此清晰,“你还是喜欢掺和这些麻烦。”
你摇摇头,幻象消散。
左肩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但你已习惯了这种疼痛,它提醒你还活着,还有未完成的事。
星港的广播响起,通知重建委员会会议即将开始。
你看了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足够你去医疗站再打一针止痛剂,足够你决定是否要回复赞德的信息,足够你思考为什么超能研究所的船要飞向南极裂缝——
但永远不够你忘记,雷光花凋零那天,你看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