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婉儿”面对这毁天灭地般的威压，却依旧笑靥如花，甚至带着一丝挑衅。
“师姐的修为……又精进了呢！可是……”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带着倒钩的毒刺，狠狠扎向白璃看似坚不可摧的道心： “……师姐，你真的……能下得去手吗？”
“吾修无情道！汝这等惑心伎俩，于吾无用！”白璃的声音如同万载玄冰，寒意彻骨。
“当真无情吗？” 婉儿的笑容带着尖锐的讽刺，步步紧逼，“若师姐的道心当真坚若磐石，那我就不会存在了！师姐你……更不会出现在此地！”
她死死盯着白璃冰封的瞳孔，一字一句，如同重锤击打道心。
“若非道心有瑕，师姐你的境界……何以停滞于此数万载之久？！”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白璃看似稳固的道心壁垒之上！
让她心神剧震，那爆发的气势都为之一顿！
“一派胡言！”白璃厉声呵斥。
但内心深处，悸动已然被勾起。
“是不是胡言，师姐自己清楚。师姐，你来此……不正是为了她吗？”
话音未落，她的面容再次变幻，重新变回了黎心玥的模样！
只是声音，却依旧是婉儿的！
黎心玥的脸……婉儿的声音……
缺失的记忆……
怪异的灵气流向……
幻境……
电光火石间，所有线索在白璃超绝的元神推演中串联！
“原来如此！”
白璃眼中最后一丝迷茫彻底散去，化为一片澄澈的冰寒明悟！
“心魔！”
咔嚓！
咔嚓！
咔嚓嚓——！
伴随着她清冷的低语，四周那无边无际、纯净到令人窒息的蓝白空间，如同被打碎的琉璃镜面，骤然浮现出无数蛛网般细密的裂痕！
裂痕急速蔓延，瞬间遍布整个天地！
紧接着，轰然破碎！
所有的蓝色、白色、倒灌的灵气、诡异的少女……统统化作亿万碎片，被无尽的黑暗瞬间吞噬！
白璃猛地睁开双眼！
她依旧端坐在床沿上。
眼前，那枚温润却残破的溯魂玉玦碎片，依然在身前悬浮着，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霜华静静悬浮在身侧，忠诚地守护着，剑身上的冰魄寒光流转不息。
她缓缓侧过头，看向床上。
黎心玥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目紧闭，面容安详，仿佛只是沉睡。
之前尚未觉得，可经历了方才那场匪夷所思的幻境之后……
白璃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黎心玥的脸庞上。
那眉眼轮廓……那沉睡的姿态……竟……竟与记忆深处那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有了几分……神似。
特别是那日初见，胆敢当面辱骂自己的胆魄，如此不敬，放眼天下恐怕也就她和婉儿有这胆量了……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去触碰一下黎心玥的脸颊，仿佛想确认什么。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触及那温热皮肤的刹那。
她猛地停住了！
白璃心中警铃大作！
“心魔！”
清冷的低语在寂静的屋内响起，带着极淡极淡的恼意。
“竟会有……心魔？！”
漫长岁月，道心如冰，清静无波！
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会遭遇心魔侵扰！
这简直是……荒谬！
白璃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那因幻境而掀起的复杂思绪尽数压下，再次归于平静。
她重新坐定，双手结印，精纯浩瀚的灵力再次如涓涓细流，源源不断地注入悬浮的溯魂玉玦碎片之中。
然而，她的心湖深处，那冰层之下，却再不复之前。
一个声音，如同魔咒般，在意识底层反复回响：“若非道心有瑕……何以停滞于此数万载之久？！”
“道心……不稳吗？”
这念头一闪而过，立刻被她以更强的意志碾碎。
“荒谬之言！”
灵力持续注入，溯魂玉玦的光芒似乎又微弱地明亮了一分。
……
云顶山，山脚。
此地，地势开阔，原本是进山的旅人歇脚之地，此刻却显得喧嚣异常。
数十名江湖人士打扮的汉子聚集在此，个个携刀佩剑，神情或兴奋、或贪婪、或警惕。
他们大多三两成群，低声交谈着，目光却不时扫向那云雾缭绕、高耸入云的云顶山峰顶。
“……听说了吗？白云观那位玄微老道，好像真没了！”
“可不是嘛！消息都传开了！说是被人打死的！”
“放屁！玄微道长什么人物？那可是武林泰斗！一手白云剑法出神入化，谁能打死他？我看八成是老死的！”
“病死也有可能！”
“管他怎么死的，反正现在白云观群龙无首，那些小道士都跑得差不多了！”
“嘿嘿，这可是天赐良机啊！那白云观盘踞山顶多少年了？好东西肯定不少！以前有玄微老道镇着，没人敢动心思，现在嘛……”
“就是！同去同去！晚了汤都喝不上热的！”
“听说山顶那些古建筑，有些年头了，指不定是前朝甚至更早留下的遗迹！里面说不定藏着宝贝呢！”
众人越说越兴奋，摩拳擦掌，准备结伴上山。
突然，一个带着点好奇、又有点刻意模仿江湖腔调的声音插了进来。
“哎，几位大哥，打听一下。这山上要真有宝贝，那些有钱有势的大老爷们，为何不派人来拿呢？还能轮得到咱们？”
被问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背着九环大刀的壮汉。
他斜眼瞥了问话者一眼，见是个穿着绫罗绸缎、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富家公子哥的小年轻，不由得嗤笑一声，拍着胸脯，带着一股江湖草莽特有的傲气。
“嘿！小兄弟，一看你就是个雏儿！江湖事，自有江湖规矩！可不是光有权有势就能插手的！就算是皇帝老儿，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把手伸进来，否则他那龙椅就坐不稳！”
旁边几个汉子也哄笑起来，纷纷附和：“就是！官府管官府，江湖管江湖！”
那公子哥模样的小年轻缩了缩脖子，似乎被这股彪悍气震了一下，随即又眼珠一转，追问道：“那……那大哥，你们这么多人一起上去，万一真发现了宝贝……怎么分啊？总不能打起来吧？”
九环刀壮汉哼了一声，理所当然道：“那还用说？当然是有能者居之！谁拳头大，本事硬，宝贝就是谁的！怎么？”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公子哥，那明显缺乏锻炼的身板，带着戏谑说道：“小兄弟，难不成你也想上山，分一杯羹？”
公子哥嘿嘿干笑两声：“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看着挺面生啊？”旁边一个精瘦汉子插嘴道，眼神带着审视，“小兄弟，你是哪条道上的？哪个门派的？报个名号听听？”
“我？”公子哥挺了挺胸脯，努力让自己显得有底气些，“在下谢文轩！至于门派嘛……”
他卡壳了。
师父只教了功法，压根没提过门派名字啊！
“仙人派！”谢文轩昂起头，随口说道。
“仙人派？”九环刀壮汉和精瘦汉子对视一眼，都是一脸茫然，“没听说过啊？新成立的？哪里的山头？”
谢文轩心中暗叫侥幸，生怕对方继续追问露馅，赶紧岔开话题，朝着上山的人群一指：“哎，他们好像要动身了！大哥我先走一步探探路哈！”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脚下发力，使出吃奶的劲，混在人群中，加快脚步就朝那蜿蜒崎岖的山道冲去，转眼就跑远了。
“仙人派？谢文轩？”
九环刀壮汉看着谢文轩那毫无章法、纯粹靠蛮力奔跑的背影，摇摇头，嗤笑道：
“嘁，哪家偷跑出来想寻刺激的纨绔吧？就这身板，还寻宝？别摔死在山沟里！走走走，兄弟们，咱们也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