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平原东侧,有一处残破的石亭,名曰“听风亭”。亭柱斑驳,瓦砾遍地,在灵气充沛的中州显得格格不入,却成了这监管区域内难得的僻静之所。
林越缓步而至,见亭中已有一人负手而立。此人约莫中年模样,面容清癯,身着绣有星辰药鼎图案的月白道袍,气息渊深,赫然是金丹后期修为,正是那传讯的丹鼎阁执事柳元。他见林越到来,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笑意,拱手道:“这位便是东州林越丹师?在下丹鼎阁柳元,冒昧相邀,还望见谅。”
“柳执事客气了,在下林越,初来乍到,不知执事相召,所为何事?”林越还礼,不卑不亢,暗中以混沌感知探查对方,只觉其气息中正平和,丹火纯阳,确是正统丹修路数,但眼底深处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却瞒不过他。
柳元微微一笑,挥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示意林越落座:“林丹师快人快语,柳某便直说了。我丹鼎阁素来爱才,尤重丹道新秀。闻丹师在东州时,便已晋升三阶,更在资源匮乏的流亡途中,屡炼奇丹,救治同门,丹心可嘉,丹术想必亦是不凡。故而特来一见。”
林越心中了然,对方果然是为他的炼丹术而来。丹鼎阁作为中州丹道巨头,对人才的需求自然迫切,尤其是他这种身负“混沌道体”(虽未明说,但消息恐怕已传开)、炼丹手法可能迥异常人的“奇才”,值得投资,也值得……试探。
“柳执事谬赞,晚辈技艺粗浅,侥幸而已,当不得真。”林越谦逊道。
“呵呵,林丹师过谦了。”柳元眼中精光一闪,话锋微转,“不瞒丹师,我丹鼎阁近日正欲炼制一炉特殊的‘五行蕴神丹’,此丹位列三阶顶级,需调和五行,平衡药性,对丹师掌控力要求极高。阁中几位擅长此道的长老皆有事外出,故而……想请林丹师出手一试,也算是一场‘交流’。”
五行蕴神丹?林越心中一动。此丹他曾在古籍中见过,确实极难炼制,需对五行生克、药性融合有极深理解,稍有不慎便会炸炉。这分明是一场考较!若成,则证明价值,可入丹鼎阁法眼;若败,则说明“奇才”之名不过虚传,恐怕立刻会被冷落。
“柳执事,晚辈初至中州,对此地灵药习性、地火特性均不熟悉,仓促炼制如此高阶丹药,恐力有未逮,耽误贵阁大事。”林越没有立刻答应,反而点出困难,试探对方底线。
柳元似乎早有所料,笑道:“无妨。丹方、药材、丹炉、地火,皆由我丹鼎阁提供。就在这天风平原边缘,我阁设有一处临时丹房,地火虽非上佳,却也够用。林丹师只需展现技艺即可,成与不成,都是一番印证。无论结果如何,我丹鼎阁都愿奉上‘清心静气丹’一瓶、中品灵石千块,作为酬劳。若丹成,更有厚报,并可引荐丹师入阁,获得正式丹师身份与资源倾斜。”
条件颇为优厚,但也将林越逼到了墙角。不应,显得怯懦无能,日后更难立足;应下,则需暴露部分底牌,且风险不小。
林越略一沉吟,眼中混沌星云流转,瞬间有了决断。示弱不可取,藏拙也需有度。正好借此机会,验证一番混沌道体结合炼丹术的威能,也为日后在中州立足,挣得一块敲门砖!
“既然柳执事盛情相邀,晚辈便斗胆一试!”林越拱手应下。
柳元眼中笑意更浓:“好!林丹师爽快!请随我来!”
片刻后,两人来到平原边缘一处临时开辟的石室。室内陈设简单,中央一座品质尚可的三足青铜丹炉正吞吐着地火,旁边玉台上整齐摆放着五行蕴神丹所需的二十七种灵草,年份、品相皆属上乘。
“林丹师,请。”柳元退至一旁,看似随意,实则气机已将整个丹房锁定,显然要全程观摩。
林越深吸一口气,走到丹炉前。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以指尖轻触各种灵草,混沌感知细细体会其药性、五行属性、乃至内蕴的微弱生机。与东州灵草相比,中州灵草药力更加精纯充沛,但属性也更为“霸道”,调和难度更大。
“混沌道体,纳万物而衍化。炼丹,亦是调和阴阳、平衡五行之道。或许……不必拘泥于传统丹诀?”一个念头升起。林越决定,不再完全依靠得自东州的炼丹传承,而是尝试以混沌之道为核心,来驾驭这次炼丹!
他心念一动,丹田内混沌噬洞微微旋转,一缕精纯的混沌之气顺着手臂经脉,缓缓注入丹炉之中,并未直接引动地火,而是如同画笔般,在炉内虚空勾勒起来!他要以混沌之气为基,构建一个微型的、临时的混沌丹域!
“咦?”一旁的柳元轻咦一声,眼中露出惊异之色。他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起手式,不引地火,反而以自身真元勾勒虚空?此子果然有蹊跷!
只见林越指尖混沌之气流转,炉内渐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不断生灭的混沌漩涡虚影。漩涡中心,太初星火的虚影跳跃不定。随即,他双手如穿花蝴蝶,将一味味灵草投入炉中。但投入的顺序、方位,却与传统丹诀大相径庭!他并非按五行相生顺序,而是根据混沌感知中各种药性在混沌漩涡内的“亲和度”与“排斥性”,进行一种动态的、近乎本能的投放!
“胡闹!怎能如此乱来!”柳元心中暗斥,几乎要出手阻止。这般胡乱投药,九成九要炸炉!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那些属性各异、甚至相冲的灵草药液,进入混沌漩涡后,并未立刻冲突爆炸,反而被混沌之气包裹、分解、同化,狂暴的药性被迅速抚平,化作一道道精纯的药性本源流,在漩涡中有序流转!林越的神识如同最高明的指挥家,精准调控着混沌漩涡的旋转速度与吸力强弱,引导着不同药性流在特定的“时空点”进行碰撞、融合!
这不是在“熬炼”丹药,更像是在演化一方微缩的五行世界!以混沌定鼎,衍化生机!
炉内药香渐渐浓郁,非但毫无焦糊暴戾之气,反而散发出一种圆融和谐、生机勃勃的独特道韵!更令人震惊的是,丹炉周围的空间,都受到那混沌丹域的影响,微微扭曲,光线折射,仿佛自成一方小天地!
“这……这是什么炼丹术?!”柳元彻底震撼了,他从未见过如此玄奥莫测的手法!这已超出了他对丹道的认知!此子对能量、药性、乃至空间法则的掌控,达到了何等匪夷所思的境界?混沌道体,当真如此逆天?
时间一点点过去。林越额头见汗,神色凝重。维持混沌丹域对神识和混沌之气的消耗极大,若非他刚刚修为精进,根本无力支撑。但他眼神明亮,全心沉浸在这种前所未有的炼丹体验中。混沌之道,包容万物,演化万法,用于炼丹,似乎正合其道!
终于,当最后一味主药“戊土精粹”融入混沌漩涡,与其他四行药液完美交融的刹那——
嗡!
丹炉轻震,混沌漩涡骤然收缩!一股磅礴的吸力产生,将地火之力与周围天地灵气疯狂吸入!炉内五彩光华大盛,药香冲天而起!
“凝!”
林越低喝一声,双手结印,混沌丹域猛地向内坍缩!所有药性本源流在极致的压力下,骤然凝聚!
轰!
炉盖冲天而起!十二道流光溢彩、圆润无瑕、表面有五色霞光与混沌云纹交织的灵丹,如同拥有生命般飞射而出,被林越早已准备好的玉瓶收起!
丹成!满丹十二粒,极品品质!而且,丹药之上,竟隐隐带着一丝混沌道韵,药性更加温和醇厚,远超寻常五行蕴神丹!
静,死一般的寂静。
柳元呆呆地看着那瓶灵丹,又看看脸色苍白却目光灼灼的林越,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原本只想考较一下这东州来的“奇才”,没想到却亲眼见证了一场颠覆丹道认知的奇迹!
“混沌……混沌丹道……这……这简直是……”柳元声音干涩,激动得浑身颤抖。他仿佛看到了一条全新的、通往无上丹境的康庄大道!
良久,他才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对林越郑重一揖:“林大师丹术通玄,柳某……佩服得五体投地!此前多有怠慢,还望海涵!”
称呼已从“丹师”变为“大师”,态度截然不同。
林越微微调息,拱手道:“柳执事过奖,侥幸成功罢了。”
“不!绝非侥幸!”柳元目光灼热,“林大师,此事关系重大,我需立刻禀明阁主!您且在此稍候,我丹鼎阁,定有厚报!”
说完,他竟迫不及待地化作一道遁光,匆匆离去,连那瓶五行蕴神丹都忘了拿。
林越看着柳元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手中的丹药,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来,这中州之行,不会太平淡了。丹鼎阁这条线,似乎比预想中,更有价值。
而混沌之道用于炼丹的可行性,也让他对未来的道途,有了更多的期待。或许,炼丹,也能成为他快速提升实力、积累资源的一条捷径?
新的舞台,已为他拉开一角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