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气流裹挟着四人,如同灰色流星,沿着巡天令指引的、布满空间褶皱的临时通道,向着星图上代表“木曜”阵眼的翠绿光点疾驰。通道内光怪陆离,不时有破碎的时空碎片掠过,带来阵阵眩晕感。孙渺、石坚、云无痕三人伤势沉重,只能勉强运功护住心脉,脸色苍白如纸。方才火曜阵眼那惊心动魄的爆发与林越匪夷所思地化解寂灭死光,让他们心神激荡之余,更添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恍惚与对林越深不可测实力的敬畏。
林越居于中央,双目微阖,全力调息。新生的混沌道基如同一个无底洞,疯狂汲取着通道内稀薄却精纯的虚空能量,修复着强行吞噬火曜爆裂之力带来的暗伤。他的气息依旧停留在筑基中期,但内在的底蕴与对力量的掌控,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对“火”之法则的领悟,因吞噬炼化了最精纯的星辰阳火本源,达到了一个极高的层次,心念微动,指尖便可跳跃出一缕蕴含生灭意境的混沌之火。
“木曜阵眼,主生机、滋养、净化。其守护力量或许不似金曜锐利、火曜暴烈,但凶险程度恐犹有过之。”云无痕强忍神魂刺痛,分析道,“木灵之力最易滋生幻象,蛊惑心神,且与寂灭邪气相合,恐演化出极其难缠的‘蚀魂魔植’。”
林越缓缓睁眼,眸中混沌之色沉淀,更显深邃:“木主生,亦主缠。寂灭侵染,恐化生为死,变滋养为吞噬。此行,需紧守道心,以混沌演化生机,破邪返正。”
谈话间,通道尽头出现一片朦胧的青光。穿过光幕,一股磅礴到极致、混合着草木清香与腐烂气息的怪异感觉扑面而来。眼前景象,让众人再次一怔。
并非想象中藤蔓缠绕的丛林,而是一片无边无际、寂静无声的……巨木坟场!
无数高达千丈、需数十人合抱的参天古木,此刻尽数枯死,虬龙般的枝干扭曲断裂,树皮剥落,露出内部漆黑的、如同被烈火灼烧过的木质。地面上铺满了厚达数尺的、颜色诡异的落叶与真菌,踩上去软绵无声,却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空气中弥漫着精纯却死寂的木灵之气,更夹杂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冷邪意。整个空间,光线昏暗,唯有某些巨型蘑菇和苔藓散发着幽幽的磷光,更添几分鬼气森森。
空间中央,并非祭坛,而是一棵庞大到难以想象、却已彻底枯萎的巨树残骸。树干中空,形成一个巨大的树洞,洞内幽暗深邃,隐隐有微弱的翠绿色光芒闪烁,那便是“木曜星核”所在。但此刻,星核的光芒被无数如同血管般蠕动的漆黑藤蔓死死缠绕、侵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衰败与死寂之意。
“木曜阵眼……竟被侵蚀成了这般模样……”石坚感受到大地的死寂,声音沙哑。他的土系灵根对此地浓郁的死亡气息极为不适。
“小心!地下有东西!”孙渺融入阴影,低喝预警。
话音未落,噗噗噗!无数条粗如儿臂、色泽漆黑、长满倒刺与吸盘的诡异藤蔓,如同毒蛇般从腐烂的落叶层下激射而出,速度快如闪电,直取四人!藤蔓未至,一股能侵蚀灵力、腐朽神魂的邪异气息已笼罩而来!
“混沌领域,开!”林越低喝,灰蒙蒙的领域扩张,将众人护住。藤蔓撞上领域,发出滋滋声响,表面的邪气被混沌之气不断消磨,但其蕴含的物理冲击与诡异的吞噬力,仍让领域剧烈波动。
“焚!”林越指尖弹出一缕混沌之火,落在一条藤蔓上。火焰跳跃,却并未如预期般迅速蔓延,反而被藤蔓表面渗出的黑色黏液缓缓压制、熄灭!
“这些魔植对火焰有极强抗性!而且能吞噬灵力生长!”云无痕脸色难看。
“让我来!”石坚怒吼一声,双拳砸地!“大地脉动,震!”
轰!一股浑厚的土系震荡波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大量藤蔓被震断、掀飞!但更多的藤蔓又从地下钻出,仿佛无穷无尽!而且,被震断的藤蔓落地后,竟迅速扎根,重新生长出新的个体!
“杀之不尽,反而助其繁衍!必须直捣核心!”孙渺身影如烟,短刃连闪,斩断数条袭来的藤蔓,却发现刃锋上竟沾染了一丝腐蚀性的黑气,灵性受损。
“跟我冲!”林越眼神一凝,混沌领域收缩,化作一道尖锐的钻头形态,不再理会周围骚扰的藤蔓,强行向着中央那棵枯死巨树突进!灰蒙蒙的气流旋转,将挡路的藤蔓绞碎、湮灭!
越靠近巨树,藤蔓的攻击越发疯狂,更开始散发出一种无形的精神波动,试图侵蚀四人的心神。脑海中开始浮现各种幻象——珍稀的灵草、失落的传承、甚至……已故亲人的呼唤!
“紧守心神!是蚀魂魔音!”云无痕厉声喝道,双手结印,清心咒文化作道道金光护住众人识海。
林越混沌道心通明,万法不侵,这些幻象对他毫无作用。但他能感觉到,孙渺三人的气息出现了明显的波动,显然在全力抵抗。
终于,四人冲破重重阻碍,抵达了巨树残骸的树洞入口。洞内幽深,那点被邪气缠绕的翠绿星核光芒近在咫尺,却散发出更加致命的诱惑与危机。
“我进去净化星核,你们守住洞口,抵挡藤蔓!”林越沉声道,一步踏入树洞。
树洞之内,别有洞天。空间远比外界看起来广阔,仿佛踏入另一个世界。四周墙壁由枯萎的木质构成,布满了扭曲的脉络,如同恶魔的血管。中央,木曜星核悬浮在一潭漆黑如墨、散发着浓烈死寂邪气的沼泽之上。星核表面,那张由邪气凝聚的鬼脸再次浮现,发出无声的尖啸,引动整个空间的邪木之力,化作无数狰狞的木刺、毒花、鬼藤,从四面八方绞杀而来!更可怕的是,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沼泽中传来,疯狂吞噬着闯入者的生机与灵力!
“混沌……演化,青帝长生!”
林越不敢怠慢,将新领悟的混沌生灭意境催发到极致!混沌领域不再仅仅是吞噬与防御,而是演化出无穷生机!灰蒙蒙的气流中,竟生长出无数嫩绿的幼苗、绽放出圣洁的花朵!这些由混沌之气演化的生机,与邪木的死寂之力激烈对抗,互相湮灭!同时,他引动巡天令中的太初星辉,混合自身混沌之火,化作一道蕴含净化与创生之力的奇异光柱,射向星核!
净化过程,比火曜阵眼更加凶险!木曜邪气不仅侵蚀能量,更直接攻击心神!无数怨念、恐惧、贪婪的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林越的识海!更有甚者,邪气演化出他内心最深的恐惧与执念——黑风山脉的惨剧、冷凝霜浴血的身影、星域毁灭的景象……轮番上演,试图摧毁他的道心!
“心魔幻境?哼!我道心如混沌,万幻皆虚妄!”林越紧守灵台,混沌道基如同定海神针,任由幻象生灭,我自岿然不动。太初星辉与混沌之火持续净化着星核邪气。
然而,就在邪气即将被彻底驱散的刹那,异变再生!
那潭漆黑的沼泽猛地沸腾,一道完全由精纯寂灭邪气与无尽怨念凝聚而成的、高达十丈的木魔魂影咆哮着冲出!它手持一柄由枯木与白骨打造的巨镰,散发着堪比金丹初期的恐怖威压,一镰斩向林越!这一击,蕴含了木之“死寂”与“束缚”的真意,竟暂时凝固了周围的混沌领域!
与此同时,树洞外的战斗也到了白热化!无数藤蔓凝聚成三具巨大的木魔傀儡,疯狂攻击着洞口!孙渺三人拼死抵挡,伤势不断加重,洞口防线摇摇欲坠!
内外交困!生死一线!
“必须速战速决!”林越眼中厉色一闪,竟不再单纯防御净化,而是做出了一个更加大胆的举动!他主动将一丝神识,融入了那木魔魂影斩出的寂灭死意之中!
“混沌……轮回,寂灭生!”
他要亲身感悟这极致的“木之死寂”,从中窥探“生灭轮回”的奥秘!以此为契机,彻底净化星核!
轰!
神识融入死寂意境的刹那,林越仿佛亲身经历了亿万草木由盛转衰、归于腐朽寂灭的整个过程!那极致的死亡与衰败,带来的并非恐惧,而是一种……物极必反、死中蕴生的道悟!
“原来如此……寂灭并非终点,而是新生的土壤……木曜之力,不仅是生机滋养,更是……枯荣轮回!”
福至心灵!林越长啸一声,混沌道基轰然运转,不再抗拒那死寂之意,反而将其纳入混沌循环!他指尖绽放出的混沌之火,性质陡然一变,不再是纯粹的毁灭与净化,而是带上了一丝……“涅盘”之意!火焰过处,邪气消融,而那枯萎的木质墙壁上,竟有点点绿意萌发!死寂之中,孕育新生!
“破!”
蕴含涅盘真意的混沌之火,瞬间点燃了木魔魂影!魂影发出凄厉惨嚎,在火焰中扭曲、净化,最终化为精纯的木灵之气,反哺星核!缠绕星核的最后邪气,也随之冰消瓦解!
嗡——!
木曜星核爆发出磅礴如海的翠绿光华!精纯无比的生机之力如同春风拂过大地,瞬间席卷整个空间!枯萎的巨木残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新枝,长出嫩叶!地面的腐烂物迅速分解,化作肥沃的土壤,无数灵草破土而出!整个“木曜”阵眼,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
阵眼,修复!封印再强一分!
“成功了!”树洞外,感受到磅礴生机与压力骤减的孙渺三人,喜极而泣!
林越踏出树洞,沐浴在生机光雨中,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连续修复两大阵眼,对他的消耗巨大,但收获更是难以估量。他对混沌之道的领悟,尤其是对“生灭”、“枯荣”轮回的理解,达到了全新的高度。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喘息,巡天令传来北辰锋急促的传讯:“林小友!速归!寂灭兽本体已凝聚八成!中央禁地封印即将崩溃!需立刻汇聚所有阵眼之力,行最终一击!”
星图之上,代表中央禁地的黑暗光柱,已然膨胀到遮天蔽日的程度!那股毁灭性的威压,让整个古遗迹都在哀鸣!
最终决战,迫在眉睫!
“走!回中央禁地!”林越毫不迟疑,混沌领域卷起三人,化作流光,沿着来路疾驰而回!
背影决然,冲向那最终的战场!而身后,木曜阵眼焕发的勃勃生机,与这末日景象,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希望与毁灭,仅有一线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