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之舟,如同一枚逆流而上的乳白色彗星,在死寂虚无的归墟边缘地带悄然穿行。舟身流淌的混沌道纹与太虚符文交相辉映,散发出定鼎虚空的微弱光晕,将周遭紊乱的空间波纹与残余的寂灭侵蚀之力悄然排开。舟内,林越盘膝而坐,双目微阖,周身混沌之气缓缓流转,与星火之舟气息相连,既是驾驭,亦是温养。经过连番恶战与道争,他虽伤势未愈,气息内敛,但眉宇间却多了一份历经生死淬炼后的沉静与渊深,对力量的掌控愈发精微入化。
冷凝霜的剑心虚影静立舟首,冰蓝道袍无风自动,清冷的目光穿透虚空,如同最精准的罗盘,不断修正着航向。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艘临时造就的“星火之舟”最好的加持。太虚冰魄的极致秩序与星火蕴含的创生真意,在混沌之道的调和下,达成了一种玄妙的平衡,使得这小舟在危机四伏的归墟边缘,竟行驶得异常平稳。
“西南偏西,三刻辰位,空间褶皱相对平缓,可加速通过。”冷凝霜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波澜,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洞察力。
林越心念微动,星火之舟轻轻一颤,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精准地切入那片相对稳定的虚空区域,速度陡然提升。他如今对星火之舟的操控,已非简单的力量驱动,而是心意相通,如臂使指。这不仅是修为的提升,更是道境上的飞跃。
“师姐,巡天令对古遗迹道标的感应依旧模糊,但大致方向与你所感应的归途一致。”林越睁开眼,看向手中的令牌。令牌表面光华黯淡,一道细微的裂痕尤为刺眼,但在其深处,一丝与遥远星域微弱的共鸣始终未绝,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指引着家的方向。
“嗯。”冷凝霜微微颔首,冰眸中闪过一丝追忆,“当年我循着‘墟’之力异动追踪至此,沿途曾留下几处太虚剑印作为道标。虽岁月侵蚀,大半已湮灭,但核心剑意应未完全消散。循此感应,配合巡天令,当可寻得归路。”
她言语平淡,但林越却能感受到那平淡之下所经历的凶险与孤寂。独闯归墟,剑心镇魔,千年坚守……这其中艰辛,岂是言语所能尽述?
“快了,”林越望向远方那片似乎永恒不变的黑暗,语气坚定,“就快回家了。”
家。这个字眼,让冷凝霜的虚影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千年漂泊,剑心蒙尘,那个记忆中星辉璀璨、同门齐聚的摇篮星域,可还安好?师尊、师兄弟妹们,可还无恙?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忧思,掠过她清澈的冰眸,旋即被更深的坚定所取代。无论变成何等模样,那里,始终是必须要回去的地方。
星火之舟继续航行。沿途,他们避开了几处突然爆发的空间风暴,也远远绕开了一些散发着不祥寂灭波动的巨大残骸。期间,甚至遭遇了一小群被寂灭能量侵蚀、形态扭曲的虚空猎食者,但在星火之舟散发的、蕴含创生真意的光芒照耀下,这些低阶魔物皆本能地退避三舍,不敢靠近。
时间在寂静的航行中流逝。林越一边驾驭星舟,一边全力疗伤,并消化着此行巨大的收获。与冷凝霜剑心合力对抗寂灭之心的经历,让他对自身混沌之道的理解达到了全新的高度。尤其是最后时刻,身合道、心合剑,与师姐剑意交融,共抗归墟本源的那一瞬,其道韵余味至今仍在心间流转,每多体悟一分,便有新的收获。他隐隐感觉,自己的混沌道基,已触摸到了某个无形的瓶颈,只待伤势尽复、灵力充盈,便可水到渠成地迈入新的天地。但他谨记根基之要,强行压制了突破的冲动,将更多心神用在夯实基础、纯化力量上。
冷凝霜虽大部分时间静默,但偶尔会出言指点林越几句关于太虚宗功法、尤其是空间遁术与剑意凝练的关窍。她的指点往往一针见血,直指本源,让林越常有茅塞顿开之感。千年沉淀,她的剑道修为与见识,早已远超寻常。两人虽交流不多,但一种亦师亦友、生死与共的默契,在无声中悄然加深。
这一日,星火之舟正航行在一片相对空旷的虚空区域,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若有若无的空间涟漪波动。这波动并非危险,反而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是摇篮星域的屏障共鸣!”林越精神一振,霍然起身!巡天令在此时也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清晰的嗡鸣,指向波动传来的方向!
冷凝霜的冰眸中也爆发出锐利的光芒:“不错!是星域外围的‘千星幻界’大阵残留的波动!虽然微弱残缺,但确是本域气息无疑!距离……已不远!”
希望,前所未有的清晰!
林越全力催动星火之舟,朝着波动源头疾驰而去!随着靠近,那空间涟漪愈发明显,甚至能隐约看到极远处,有一点微弱的、却顽强闪烁的星辉之光!那是摇篮星域在无尽黑暗中的坐标!
然而,就在希望触手可及之际,异变再生!
嗡——!
前方虚空,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起来!一道横贯数万里的、散发着浓郁寂灭死气的空间断层,如同巨大的伤疤,猛地出现在航路正前方!断层之中,无数空间碎片如同利刃般飞旋,更有一股强大的、混乱的吞噬之力从中传出,欲将一切靠近之物撕碎、吞噬!
“是‘墟’之力侵蚀造成的永久性空间创伤!”冷凝霜脸色微变,“此断层极不稳定,强行穿越,风险极大!”
林越目光一凝,感受着星火之舟传来的预警震颤,心知此路难通。他立刻看向冷凝霜:“师姐,可能绕行?”
冷凝霜神识仔细扫过断层,冰眸中符文流转,快速推演,片刻后摇头:“断层蔓延极广,绕行需耗费数倍时间,且方向难辨,易入歧途。唯今之计,需寻其薄弱之处,以力破之,速速通过!”
她指向断层某处相对“平静”的区域:“那里!空间结构最脆,寂灭残留稍弱!我以剑意暂时稳固断层,你驾驭星舟,全力冲刺,务必一击而过!”
“好!”林越毫不迟疑,混沌道基全力运转,周身灰蒙蒙的气流注入星火之舟,舟身乳白色光华大盛,如同一支蓄势待发的利箭!
冷凝霜虚影一步踏出,立于舟尖,并指如剑,清叱一声:“太虚冰魄,定!”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冰封时空的冰蓝剑罡自她指尖迸发,化作一道横亘虚空的巨大冰桥,悍然撞入那空间断层的最薄弱点!剑意过处,狂暴的空间乱流为之一滞,飞旋的碎片被瞬间冻结,那恐怖的吞噬之力也被极寒暂时压制!
“就是现在!冲!”冷凝霜低喝。
“走!”林越心念一动,星火之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乳白惊鸿,沿着冰桥开辟的短暂通道,悍然冲入了空间断层!
轰隆隆——!
仿佛闯入了一片毁灭的洪流!即便有冰桥庇护,仍有恐怖的空间撕扯力与寂灭侵蚀透过屏障传来,星火之舟剧烈震荡,光华明灭不定!林越死死稳住舟身,将混沌领域收缩至极致,硬抗着巨大的压力!冷凝霜的虚影也微微晃动,维持冰桥消耗巨大!
千钧一发,争分夺秒!
三息!仅仅三息之后,星火之舟猛地一震,仿佛冲破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周遭令人窒息的压力骤然消失!
成功了!穿越了空间断层!
然而,代价亦是巨大。星火之舟的光芒黯淡了大半,舟身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冷凝霜的虚影也模糊了一丝,气息明显萎靡。林越更是喉头一甜,强行将涌上的鲜血咽下,内腑再次受创。
但这一切,在看清前方景象的刹那,都变得微不足道!
前方,不再是无尽的黑暗与死寂。一片朦胧的、散发着淡淡星辉的巨大光膜,如同母亲的怀抱般,温柔地笼罩着一方浩瀚的星域!光膜之上,虽然布满了裂痕与黯淡的区域,显得有些残破,但其散发出的、与巡天令同源的、充满生机与秩序的星辰道韵,却让林越和冷凝霜瞬间热泪盈眶!
摇篮星域!他们……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林越声音沙哑,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千般艰险,万死一生,终见故土!
冷凝霜的虚影静静凝望着那片星辉,冰蓝色的眸子中,首次清晰地映出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关切,有担忧,有近乡情怯,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坚定。无论星域变成了何等模样,这里,是她的根,是必须守护的家园。
星火之舟缓缓减速,向着那熟悉的星域屏障靠近。巡天令发出欢快的嗡鸣,与屏障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指引着入口的方位。
回家的路,就在眼前。
新的挑战与未知,也即将开始。但此刻,充盈在两人心间的,是历经劫波、终见彼岸的无限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