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空间撕扯感与天旋地转的眩晕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一瞬。当林越的意识从传送的混沌中挣脱,双脚重新踏上坚实(或者说,某种意义上的坚实)的地面时,一股混合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草木清香、腐朽气息、以及精纯却狂暴的星辰灵气的怪异味道,瞬间充斥了他的感官。
他猛地睁开双眼,混沌领域应激而发,灰蒙蒙的气流在周身流转,将可能存在的危险隔绝在外。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
这里并非想象中仙气缥缈、灵药遍地的祥和药园,而是一片……光怪陆离、生机与死寂并存的诡异世界。
天空是扭曲的暗紫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无数破碎的、散发着各色磷光的空间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将天幕切割得支离破碎。微弱的光线从裂缝中透出,映照出下方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无数巨大无比的、早已枯死或正在腐烂的奇异植物构成的“森林”。这些植物千奇百怪,有的如摩天大楼般高耸,树干布满脓疮般的瘤结,流淌着恶臭的粘液;有的则匍匐在地,叶片如同腐烂的巨毯,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更有些藤蔓如同活物般蠕动,上面开满了色彩艳丽却带着剧毒尖刺的诡异花朵。
空气中弥漫的星辰灵气确实精纯无比,甚至远超摇篮星域鼎盛时期,但这些灵气中却混杂着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源自万物衰朽本源的死寂之意,吸入体内,竟隐隐有腐蚀道基、引动心魔的趋势。大地是暗红色的,松软而泥泞,踩上去会渗出暗红色的汁液,仿佛整片土地都是由腐烂的血肉与植物残骸堆积而成。
“好诡异的生机……似是而非,死中蕴生,生中藏死……”林越混沌道基微微运转,便将那侵袭而来的死寂之意化解、吸收,反而更添一丝对“枯荣”轮回的感悟。但他眉头紧锁,心中警惕大作。这“遗落药园”的环境,远比预想的要凶险!
他立刻感应自身与周围。混沌金丹无恙,巡天令与那模拟的星钥印记也静静悬浮在丹田,只是光芒黯淡了许多,显然一次性传送消耗巨大。孙渺、石坚、云无痕以及三百先锋营修士并未在他身边,显然在穿越不稳定的空间通道时被随机分散了。
“必须尽快汇合!”林越神识铺开,试图感应同伴的气息。然而,此地的空间结构极其紊乱,神识探查范围被压缩到了不足百里,且干扰极大。他只能模糊地感应到几个方向有微弱的、熟悉的灵力波动,但无法确定具体位置与人选。
“先确定方位,寻找地标。”林越压下心中焦虑,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他取出巡天令,尝试感应“星骸古径”传送阵的方位残留,却发现此地的空间道标混乱不堪,根本无法定位回归的坐标。这意味着,他们很可能被困在了这里,除非找到其他离开的方法,或者……修复此地的古传送阵。
他选定一个灵力波动相对较强的方向,身形化作一道淡不可察的灰影,在巨大的腐殖森林中悄无声息地穿行。混沌领域收敛到极致,不仅隐匿气息,更同化着周围的环境,让他如同这片死寂森林的一部分。
前行不过数里,异变陡生!
嗤!
侧前方一株看似彻底枯死、布满孔洞的巨树树干上,猛地射出一道墨绿色的粘液箭矢,速度快如闪电,直取林越面门!粘液散发着强烈的腐蚀性与神经毒素,所过之处,空气发出滋滋声响。
林越早有警惕,身形微侧,指尖一缕混沌之火弹出,精准地点在粘液箭矢上。噗的一声轻响,粘液箭矢如同遇到克星般,瞬间汽化消散,连其中的毒素都被混沌之气净化。
“嗷!”
一声尖锐的嘶鸣从巨树孔洞中传出,一只形如放大版蜈蚣、通体墨绿、长着无数复眼的怪虫猛地钻出,口器开合,再次喷出毒液!
“寂灭毒腐虫?此地竟有这等邪物?”林越认出了这怪虫的来历,是一种喜好栖息在寂灭能量浓郁区域的变异妖虫,极其难缠。他不再留手,混沌领域骤然扩张,将怪虫笼罩。灰蒙蒙的气流流转,怪虫体内的寂灭毒性能量瞬间被剥离、瓦解,其本体如同被抽干了水分般,迅速干瘪、化作飞灰。
轻松解决一只,但林越心情更沉。这毒腐虫的出现,意味着“遗落药园”早已被寂灭能量深度侵蚀,绝非善地。
他继续前行,愈发小心。沿途,他又遭遇了数种被寂灭能量侵蚀变异的妖兽与妖植——能释放致幻孢子的巨大蘑菇、根系如触手般捕食的食人花、以及成群结队、牙齿闪烁着寂灭寒光的腐尸甲虫。这些怪物实力普遍在筑基中期到后期,对寻常修士威胁极大,但在林越的混沌领域面前,却如同冰雪遇阳,纷纷被净化、瓦解。
然而,随着深入,林越发现,这些怪物并非最大的威胁。真正危险的,是这片空间本身!
咔嚓!
一声脆响,林越脚下的一片看似坚实的暗红色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吞噬之力的黑洞!若非他反应极快,混沌遁法施展,险些被吸入其中!那黑洞边缘,空间结构极不稳定,隐隐有虚空乱流肆虐。
“空间裂缝!此地空间脆弱至极!”林越心头凛然。他尝试飞行,却发现空中那密密麻麻的空间裂缝散发出强大的吸力与切割力,飞行风险极大,只能贴地潜行。
又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沿途击杀了数十波怪物,林越终于抵达了一处相对开阔的区域。这里似乎曾是一片药田,地面残留着整齐的垄沟,但如今早已荒芜,只生长着一些散发着恶臭的、颜色诡异的苔藓。而在药田中央,矗立着一座半坍塌的、由白玉砌成的残破亭台。
亭台虽破,却隐隐散发出一丝微弱的、纯净的星辰道韵,与周围的死寂格格不入。
“有阵法残留?”林越心中一动,小心靠近。就在他踏入亭台废墟范围的刹那,异变再生!
嗡!
亭台中心,一块残缺的玉碑突然亮起柔和的白光,一道虚幻的、身着星辰袍服的老者身影凝聚而出。老者面容模糊,眼神中充满了悲悯与焦急,他看向林越(或者说,看向任何闯入此地的生灵),发出了一段断断续续、却直接作用于神魂的意念波动:
“后来者……谨记……药园核心……‘生生造化阵’已遭‘墟’之力侵蚀逆转……万灵……化魔……速往……‘星辰殿’遗址……重启……阵眼……或可……净化……一线生机……小心……守护者……祂……已堕落……”
意念到此,戛然而止,老者的虚影剧烈闪烁,随即崩溃消散,那玉碑也彻底黯淡,化为齑粉。
“生生造化阵逆转?星辰殿遗址?守护者堕落?”林越心中巨震!这段残留的意念信息量极大!这遗落药园并非简单的被侵占,而是其核心大阵被“墟”之力污染、逆转了性质,使得园内生灵魔化!而想要扭转局面,必须找到所谓的“星辰殿”遗址,重启阵眼!但那里,有一个“已堕落”的守护者看守!
“这趟水,比想象中更深!”林越眼神凝重。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危机,但也可能是一个天大的机遇!若能重启大阵,净化药园,其价值将无法估量!
他正思索间,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能量爆炸声与厮杀呐喊声!
“是石坚的土系灵力!还有孙渺的暗影波动!”林越精神一振,立刻辨明了方向,身形如电,朝着战斗爆发处疾驰而去!
数个呼吸后,他冲破一片浓密的、散发着恶臭的紫色瘴气,眼前的景象让他目光一寒!
只见一片相对平坦的洼地中,石坚正化身岩石巨人,与三头体型庞大、形如犀牛、皮肤却如同腐烂树皮、散发着筑基巅峰气息的“腐皮魔犀”疯狂搏杀!他浑身浴血,岩石铠甲破碎不堪,显然已激战多时。孙渺则如同鬼魅,在魔犀的围攻缝隙中穿梭,短刃每一次闪现,都在魔犀身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但魔犀恢复力极强,且力量恐怖,孙渺也显得左支右绌。周围还有十几名先锋营修士结阵自保,不断释放法术远程支援,但地上已躺倒了数具被魔犀踩碎或顶穿的尸体,伤亡惨重!
更可怕的是,洼地边缘的空间极不稳定,不时有细小的空间裂缝闪现,将一名躲闪不及的修士瞬间吞噬!
“坚持住!”林越低喝一声,混沌领域全力展开,如同灰色潮水般瞬间笼罩整个战场!
领域之内,那三头腐皮魔犀的动作骤然迟缓,周身缠绕的寂灭邪气如同遇到克星,迅速消融!石坚与孙渺压力大减,精神大振!
“林长老!”石坚怒吼,一拳将一头魔犀砸得踉跄后退。
孙渺身影一闪,短刃精准地刺入另一头魔犀的眼窝,混沌之气顺着刃锋涌入,瞬间将其颅内搅碎!
林越更不怠慢,并指如剑,一道灰蒙蒙的混沌剑罡横空斩出,将最后一头魔犀从头到尾劈成两半,剑气中蕴含的净化之意,将其残存的寂灭能量彻底湮灭!
战斗顷刻间结束。残存的修士瘫倒在地,大口喘息,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林越的敬畏。
“林长老!您没事太好了!”石坚解除岩石化身,浑身是血,却咧嘴笑道。
孙渺也显出身形,气息微乱,拱手道:“林长老,此地凶险异常,空间极不稳定,我们刚传送过来就遭到了这些魔物围攻,还有数位兄弟被空间裂缝……”
林越点点头,脸色凝重:“情况我已了解。此地不宜久留,立刻救治伤员,清点人数,我们需尽快找到云长老和其他失散的人,然后……寻找‘星辰殿’!”
“星辰殿?”石坚和孙渺一愣。
林越将方才玉碑信息简要说了一遍。二人闻言,脸色顿变。
“逆转大阵?堕落守护者?这……”石坚倒吸一口凉气。
孙渺眼神锐利:“如此说来,我们必须尽快行动!若让‘墟’势力彻底掌控此地,或者那堕落守护者发现我们,后果不堪设想!”
“走!”林越不再多言,混沌领域卷起众人,选定一个方向,急速离去。
必须赶在更大的危机降临前,找到同伴,找到生路!这遗落药园,既是希望之地,也是步步杀机的绝地!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