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篮星域,死寂笼罩。
那毁天灭地的寂灭竖瞳,在最后时刻不知为何,并未落下那终结一击,而是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漠然与……困惑?缓缓消散于虚空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支离破碎的星域屏障,以及屏障内,一片狼藉、死里逃生的希望之城。
劫后余生的寂静,比之前的轰鸣更加令人窒息。天空中的星网光幕黯淡如风中残烛,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裂痕,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崩碎。希望之城多处殿宇坍塌,街道上遍布碎石与焦痕,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与精疲力竭的气息。幸存的修士们或瘫坐在地,或相互搀扶,人人带伤,脸上混杂着后怕、茫然与一丝难以置信的庆幸。
“东极星枢”塔楼之上,林越彻底昏迷,气息微弱如游丝,浑身经脉寸断,丹田混沌金丹虚影布满裂痕,仿佛轻轻一触就会彻底崩散。孙渺半跪在地,剧烈喘息,看着昏迷的林越,眼中充满了复杂与敬佩。冷凝霜以剑拄地,勉强站立,冰眸望着虚空,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紧握剑柄的、微微颤抖的手指,显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与沉重伤势。
“快!救人!”赤炎长老的怒吼打破了寂静,他虽伤势沉重,却强撑着组织人手,“阵法师立刻稳固屏障裂缝!医修全力救治伤员!清点损失!”
整个星域如同重伤的巨兽,开始艰难地舔舐伤口。一队队修士在废墟中穿梭,搜救幸存者,扑灭残余的寂灭黑炎。青霖长老不顾自身伤势,带着百草堂弟子穿梭于伤员之间,一道道回春术的光芒亮起,却难掩沉重的气氛。星衍域主在另外两位金丹长老的搀扶下,遥望那逐渐平息的虚空,脸上没有丝毫喜色,只有化不开的忧虑与疲惫。
这一战,损失太惨重了。低阶修士死伤无数,筑基修士折损近三成,五大金丹长老个个身受重伤,星域屏障近乎报废,积累万载的资源消耗巨大。更重要的是,那寂灭竖瞳最后为何退去?是星域意志与希望火种引发的奇迹,还是……某种更深远阴谋的开始?
数个时辰后,初步的统计结果呈报上来,让所有高层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屏障能量仅存不足一成,核心阵基受损严重,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初步修复,且防御强度将大不如前。”负责阵法的长老声音沙哑。
“金丹长老中,青霖师兄道基受创,需闭关百年;赤炎师兄本命真火受损,战力折损近半;域主您强行引动星域本源,伤及神魂……至于林长老……”汇报的执事声音哽咽,“经脉尽碎,金丹濒毁,神魂遭受寂灭反噬,陷入深度寂灭……百草堂……束手无策。”
观星台上,一片死寂。林越的情况,比想象中更糟。不仅仅是肉身与金丹的创伤,更严重的是神魂层面遭受的、来自“墟”之本源意志的反噬,那是一种近乎道伤的存在层面侵蚀,寻常丹药功法,根本无效。
“无论如何,倾尽星域所有,也要保住林长老的性命!”星衍域主斩钉截铁,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开启‘星辰源池’,以本源星力温养其肉身金丹!青霖师弟,你精通神魂之道,可能设法稳住他的神魂?”
青霖长老面色凝重地摇头:“难!难如登天!那寂灭反噬,如附骨之蛆,不断侵蚀其真灵。除非有专克寂灭、滋养神魂的天地神物,或者……其自身道基发生某种不可思议的蜕变,否则……唉。”他未尽之语,所有人都明白。
冷凝霜静静站在一旁,听着众人的议论,冰蓝色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她走到昏迷的林越身边,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腕脉上。一丝精纯的冰魄太虚剑意,如同最纤细的探针,小心翼翼探入其体内。
瞬间,她感受到了一片死寂的混沌与破碎。经脉如干涸的河床,金丹如布满裂痕的顽石,而在那混沌金丹的最深处,一丝灰败的、充满终结意境的寂灭道痕,正如同毒蛇般缠绕着林越微弱的真灵,不断吞噬其生机。
但就在这绝对的死寂之中,冷凝霜的剑心,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常坚韧的、仿佛来自宇宙初开般的微弱波动!那是林越的混沌道基!即便在如此绝境下,它依然没有完全沉寂,反而在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玄奥的方式,自行运转着,试图……吞噬、转化那丝寂灭道痕!
“混沌……化万法……寂灭……亦为资粮?”一个惊人的念头划过冷凝霜的心头。她冰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林越的混沌之道,或许比他想象的更加逆天!这不仅是重伤,或许……也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与……机缘!
“域主,”冷凝霜清冷开口,声音不大,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林越的情况特殊,寻常之法恐难见效。他的混沌道基,或有自行应对之能。我请求,将他移至星辰源池最深处的‘寂灭星核’旁温养。”
“寂灭星核?”众人皆是一惊!那是星域初开时,一颗星辰寂灭后留下的核心残骸,蕴含着极其精纯却也极度危险的寂灭星辰之力,平日根本无人敢靠近,是星域用来研究寂灭、也是作为最后同归于尽手段的禁忌之物!将重伤濒死的林越放在那里,岂不是加速其死亡?
“冷长老,此事非同小可!”赤炎长老急道。
“我明白。”冷凝霜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非常之人,行非常之法。他的道,与寂灭相克,亦相生。置于死地,或可后生。我会以自身冰魄太虚剑意,护住其心脉真灵,为他争取时间。这是……唯一的希望。”
星衍域主深深地看着冷凝霜,又看了看昏迷中气息依旧在微弱波动的林越,沉吟良久,最终重重点头:“好!就依冷长老之言!开启寂灭星核禁地,将林长老移入其中!冷长老,此事便拜托你了!星域所有资源,任你调配!”
“定当尽力。”冷凝霜微微颔首。
决议已定,众人立刻行动。林越被小心翼翼地移入星域最核心、也是最为危险的禁地——一座完全由暗蓝色寂灭星辰晶构筑的洞穴。洞穴中央,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不断散发着灰白色光晕、内部仿佛有星璇寂灭景象的“寂灭星核”。仅仅是靠近,就让人神魂冻结,灵力滞涩。
冷凝霜不顾自身伤势,在星核旁盘膝坐下,冰魄剑胚悬于林越头顶,洒下道道冰蓝星辉,形成一个极寒剑域,勉强隔绝了大部分寂灭之力的直接侵蚀,护住林越心脉。同时,她将星辰源池最精纯的本源星力,缓缓引入林越体内,滋养其破碎的肉身与金丹。
时间一天天过去。星域在废墟上艰难重建,屏障在缓慢修复,但气氛依旧压抑。所有人都知道,危机并未解除,那退去的寂灭竖瞳,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而禁地之内,林越的“尸体”般沉寂了整整七日。
第七日,子夜。
当星域最为沉寂的时刻,禁地内,异变陡生!
那一直缓缓旋转、散发着寂灭光晕的星核,似乎被林越体内那丝顽强运转的混沌道基所引动,猛地加速旋转起来!精纯而狂暴的寂灭星辰之力,如同决堤洪水,疯狂涌向林越的身体!
“不好!”守护在旁的冷凝霜脸色剧变,冰魄剑意瞬间催发到极致,试图阻挡!
然而,就在那寂灭洪流即将把林越彻底湮灭的刹那,他丹田内那布满裂痕的混沌金丹虚影,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吸力!它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主动地、贪婪地吞噬着涌来的寂灭星辰之力!
咔嚓!咔嚓!
金丹表面的裂痕进一步扩大,仿佛随时会崩溃!但诡异的是,它并未碎裂,反而在寂灭之力的冲刷下,那些裂痕中,开始滋生出一缕缕更加深邃、更加古老的混沌气流!这新生的混沌之气,不再是灰蒙蒙,而是带上了一丝……寂灭的灰白与星辰的璀璨!仿佛将寂灭与星辰的本源,强行融入了自身!
与此同时,缠绕在林越真灵上的那丝寂灭道痕,也被这新生的混沌之气疯狂撕扯、吞噬、转化!林越微弱的神魂波动,在这一刻,骤然变得强烈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了创造与毁灭、生机与死寂的奇异道韵,从他体内弥漫开来!
混沌异变,于死境中开启!
林越的眉心处,一个极其模糊、复杂无比的灰白色符文印记,若隐若现!
冷凝霜冰眸骤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是……混沌道纹的雏形?!他竟在吞噬寂灭……重塑混沌?!”
而远在星域之外,无尽虚空的深处,那双刚刚退去的、漠然的寂灭竖瞳,似乎再次……微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