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结束。
屏幕暗下。
信号切断。
但整个蓝渊星，却仿佛被拖入了一个无声的、扭曲的、认知彻底崩塌的……真空地带。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持续了整整一个标准时。
没有讨论。
没有争吵。
没有质疑。
什么都没有。
星网那庞大繁杂的、平日里每秒吞吐亿万信息的神经网络，仿佛在这一刻，被某种无形的、恐怖的力量彻底抽干了所有活力，变成了一具冰冷僵硬的、遍布整个星球的……尸体。
无数人呆立在屏幕前，瞳孔涣散，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大脑如同过载烧毁的处理器，不断闪烁着混乱的雪花与断线。他们试图理解，试图反驳，试图寻找任何一丝逻辑上的漏洞，来否定刚才所听到、所看到的那一切。
灰色基座……
品质谎言……
幻兽本质是投资……
灵魂强度……
神话合伙人……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柄淬毒的巨锤，狠狠砸在他们赖以生存、奉为圭臬的世界观基石之上！砸得粉碎！砸得湮灭！
这不是知识的传授。
这不是力量的展示。
这根本就是……信仰的谋杀！
谋杀他们数百年来坚信不疑的“天赋论”！
谋杀他们阶级晋升的唯一希望！
谋杀他们对于“力量”的所有认知！
如果基座品质是谎言，那他们毕生的努力、家族的荣耀、国家的选拔制度……算什么？一场彻头彻尾的、自欺欺人的笑话吗？
如果幻兽契约的本质是共赢与投资，那他们曾经冒着生命危险去狩猎、去驯服、去祈求……又算什么？愚蠢而低效的野蛮行为吗？
如果灵魂和意志才是关键……那他们这些拥有“高品质”基座，却止步不前的人……又算什么？被谎言圈养的……废物吗？
“呃……”
终于，第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呜咽，在某座城市的某个角落响起。
如同点燃了引信。
下一秒——
轰！！！！！！！！！！！！！
星网，这座沉默了一个小时的死火山，以毁灭自身的方式，迎来了史无前例的、彻底的、疯狂的……总爆发！总瘫痪！
【服务器集群-过载熔毁！】
【主干光缆-信息流堵塞烧毁！】
【备用能源矩阵-超载宕机！】
【区域网络节点-集体崩溃！】
物理层面的崩溃！
无数屏幕瞬间黑屏！无数终端冒出青烟！无数信号塔闪烁起故障的红光！
这不是因为讨论太过激烈，而是因为……那瞬间涌出的、足以扭曲现实的信息洪流与情感风暴，彻底超出了星网硬件架构所能承受的极限！
那是亿万人在同一时刻，信仰崩塌后发出的、无声的尖叫！是认知体系彻底粉碎后产生的、毁灭性的精神海啸！
【残存的、尚未完全崩溃的频道碎片（信息流混乱扭曲，如同精神病人的呓语）】：
“灰色……我是绿色……我骄傲了二十年……绿色……”
“哈哈哈……品质……品质是假的……我爷爷是蓝色……蓝色废物……”
“契约……我的战将级风狼……它是不是也在可怜我？投资？它投资了我什么？！”
“灵魂强度……意志……哈哈哈哈……我每天修炼十二个小时……我的意志够强吗？！为什么我还是凝晶一阶？！”
“谎言！都是谎言！！！”
“我们都被骗了！！！几百年！十几代人！！！”
“云诗！！！魔鬼！！！他是魔鬼！！！他毁了这一切！！！”
“不……他是神……他揭开了真相……”
“真相……太残酷了……我宁愿不知道……”
“我的孩子……是灰色基座……我昨天还骂他是废物……我……”
“灰色……灰色才是希望？！”
“啊啊啊啊啊！！！”
“杀了我！！！”
疯狂！崩溃！绝望！愤怒！茫然！以及……一丝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在彻底废墟中悄然萌生的……扭曲的希望？
城市中，有人瘫倒在地，嚎啕大哭。
有人状若疯魔，砸碎了眼前的一切。
有人目光呆滞，如同行尸走肉。
也有人……颤抖着，拿出检测仪，对着自己或者孩子那黯淡的灰色基座，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光芒。
各国高层，彻底失去了声音。
他们试图维稳的公告还没来得及发出，网络就彻底瘫痪了。
他们试图安抚民众，却发现连自己的内心都充满了巨大的空洞与恐惧。
他们试图联系彼此，却发现通讯频道里只有一片忙音与混乱的能量杂波。
云诗那一堂课，砸碎的不仅仅是普通人的认知。
更是……维系整个大陆秩序数百年的……根基！
寒破川执政官站在狼藉的通讯中心，看着眼前一片血红的故障警报，嘴唇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潮汐议会……完了。不是亡于舰炮，而是亡于……这无声的、却足以摧毁一切凝聚力的……真相。
沈砚辞秋将自己关在漆黑的办公室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全无。他一生都在平衡与算计，却从未算到，最终颠覆一切的，会是这样一个……根本性的、无法用权谋去应对的……降维打击。
机械圣庭的齿轮停止了转动。
万骸雨庭的祖灵陷入了沉默。
北凛王国的寒冰仿佛失去了温度。
所有顶级强者，所有掌权者，都在这全球性的死寂与爆发后的瘫痪中，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自身力量无法掌控的……无力感。
他们能镇压暴动，能抵御外敌，能玩弄权术。
但他们……如何能修补亿万颗破碎的、信仰崩塌的心？
如何能面对一个……被证明是建立在谎言基础上的……旧世界？
“雷狱裁决司号”空母，如同沉默的深渊巨兽，静静悬浮在浪骸城上空。
云诗站在观景窗前，俯瞰着下方那座仿佛陷入时间静止的城市，以及更远方，那整个星球网络崩溃时产生的、微弱却无处不在的能量涟漪。
月姬的虚影在一旁浮现：
【全球信息网络崩溃率：91.7%。】
【社会秩序稳定性指数：骤降47%，低于危险阈值。】
【各国政府机能：暂时性瘫痪。】
【‘认知颠覆’造成的精神冲击波仍在持续扩散，预估完全平息时间：未知。】
云诗面无表情，眼神深邃如古井。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不破，不立。
摧毁旧的信仰，才能……播种新的规则。
而新的规则，只会来自……雷狱。
他缓缓转身。
“月姬，准备‘雷狱学院’第一期，‘灰色曙光’特别招生计划。”
“面向全球，所有……灰色基座者。”
“告诉他们——”
“废物，是旧世界的定义。”
“在这里……”
“我，定义天才。”
风暴已然掀起，旧世界的瓦砾正在崩塌。
而在废墟之上，他的神国，将建立起……全新的秩序。
以灰色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