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市东区,“星流”人才综合服务中心。
这里是潮汐议会东部区域最大的人力资源集散地之一,巨大的环形建筑内,每日吞吐着数以十万计的求职者与招聘信息。光怪陆离的全息招聘广告在空气中闪烁,嘈杂的声浪混合着焦虑、期盼与麻木的气息,构成了一幅文明社会挣扎求存的浮世绘。
此刻,云诗便站在这巨大环形大厅边缘的一处相对僻静的观景廊桥上,俯瞰下方如同蚁群般涌动的人潮。十几万形态各异、种族不同的生灵汇聚于此,他们的命运、渴望与绝望,如同无形的信息洪流,被月姬无声无息地捕捉、分析、拆解。
【区域扫描完成。总人数:约178,000人。】
【符合‘高潜力、高困境、高可控性’三高基础筛选标准个体:53,721人。】
【进行深度灵魂波动、天赋隐性评估、命运线纠缠度测算……】
【最终符合‘神国种子’标准个体:50,003人。目标锁定。】
月姬冰冷的数据流在云诗意识中划过。五万人,不多不少,正是他所需的“钢胚”之数。
他不需要全部。只需要最精华、最绝望、也最容易被塑造的那一部分。
云诗的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下方熙攘的人流。他的步伐看似随意,却精准地穿梭在密集的人群缝隙中,每一次看似不经意的擦肩,每一次短暂的视线交汇,都伴随着一次无声无息的“投递”。
他的动作快得肉眼难以捕捉,指尖微动,一张张材质特殊、触感冰凉的黑灰色金属卡片,便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般,精准地落入了一个个被月姬标记出的目标手中、口袋、或是他们随身携带的、半打开的行李袋中。
这些人,男女老少皆有,种族各异。他们中有面色憔悴、眼神却依旧锐利的技术员;有衣衫褴褛、却死死护着怀中简陋工具包的工匠;有身上带伤、气息彪悍却难掩落魄的佣兵;有眼神麻木、但深处隐藏着不屈火焰的年轻母亲;甚至有少数几个能量波动微弱、却带着某种奇异天赋光泽、被周围人排斥在外的少年……
他们共同的特点是:都处于人生的绝对低谷,被命运逼到了墙角,眼中或明或暗地闪烁着不甘与挣扎,对现有秩序充满失望乃至憎恨,同时……灵魂深处潜藏着未被发掘或不被认可的闪光点。
卡片入手冰凉,上面没有任何花哨的图案,只有一行简洁却仿佛蕴含着魔力的字迹,使用了一种罕见的、能直接与灵魂产生轻微共鸣的能量墨水书写:
【雷狱巡夜司 诚邀】
【地址:玄月市东郊码头,xA001号仓库区】
【想为自已与所爱之人,斩出一条生路,即刻赴约。】
没有待遇承诺,没有安全保障,甚至没有具体的招募岗位。
只有一句直指人心的诘问,和一个充满未知与风险的地点。
这更像是一道来自深渊的选择题,而非一份招聘启事。
接收到卡片的人,反应各不相同。
有人猛地一愣,警惕地环顾四周,却找不到投递者,只能死死攥住卡片,眼神惊疑不定地反复阅读那行字,心脏狂跳。
有人下意识地想将卡片丢弃,但那行字仿佛烙铁般烫在他的意识里,“斩出一条生路”几个字如同重锤,敲击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防上。
有人则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尽管恐惧未知,但对现状的绝望压倒了一切,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眼神骤然亮起一丝疯狂的光,迅速收起卡片,低着头,匆匆挤出人群,朝着东郊码头的方向快步走去。
还有少数人,感受着卡片上那奇异的灵魂共鸣,以及字里行间蕴含的、不容置疑的强大意志,脸上露出了震撼与难以置信的神情,仿佛听到了某种命运的召唤。
云诗依旧在人群中穿梭,面无表情地完成着“投递”。他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布下诱饵,静待猎物自已做出选择。他不需要强迫,只需要提供一个机会,一个足以让这些深陷绝望之人甘愿铤而走险的机会。
筛选,从他们接到卡片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是否有勇气抓住这未知的机会,本身就是第一道考验。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一个标准时。
当最后一张卡片落入一名抱着生病孩子、跪在角落哀求路人施舍医疗费的女性手中,并看着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决绝与希冀的光芒时,云诗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喧嚣的人才中心大厅中央,周围是茫然不知发生何事、依旧在为生计奔波的人群。
而他,已然完成了他的狩猎。
五万枚种子,已然播撒出去。
能有多少会生根发芽,最终成为他神国所需的坚韧材料,尚需时间验证。
但云诗并不担心。
他相信月姬的判断,更相信……绝望的力量。
他没有再多看那些匆匆离去的背影一眼,身影悄然淡化,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下一刻,他的身影已然回到了万米高空之上,那艘正在轰鸣建设的巨舰指挥室内。
仿佛从未离开过。
只留下下方那座依旧喧嚣的城市,以及五万个怀揣着冰冷卡片、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正朝着东郊码头汇聚而去的……“幸运儿”们。
命运的齿轮,再次因他而悄然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