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永夜坊。
这里是黑岩城最鱼龙混杂的地方,青楼赌坊挨着棺材铺开,空气中永远飘着劣质脂粉和纸钱烧焦的混合气味。三更天,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醉汉的嚎叫和赌徒的咒骂在窄巷里碰撞。
但今夜有些不同。
暗巷深处,那家挂着“忘忧阁”招牌的赌坊突然安静了一瞬。
赌坊后院,密室。
油灯忽明忽暗,映着几张阴沉的脸。主位上是个独眼老者,手指敲着桌面,哒,哒,哒。
“那僵尸回来了。”下首一个刀疤脸声音发干,“北边传来的消息,他端了玄冥宫外围。”
“玄冥宫?”有人倒吸凉气,“那可是上古禁地!”
独眼老者冷笑:“禁地?现在是他的后花园了。听说捞回来不少好东西,司徒弘那老狐狸正在清点,钱宝来乐得算盘都不会打了。”
“那我们...”刀疤脸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急什么?”独眼老者眯起仅剩的那只眼,“他在北边折腾这么久,总得歇歇脚。等风头过去...”
话音未落,密室门帘无风自动。
一道黑影立在门口,破斗篷下摆还在滴水,肩头断棍泛着幽光。
“不用等。”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响起,“我来了。”
满室死寂。
刀疤脸猛地起身,腰间长刀刚出鞘半寸,断棍已点在他眉心。
没有声响,没有血光。
刀疤脸保持着拔刀姿势僵在原地,瞳孔涣散,眉心一点冰霜迅速蔓延,转眼整个人冻成冰雕。
“敌袭!”其余人终于反应过来,各种法术光芒亮起。
林奇动了。
断棍横扫,乌光如墨泼洒。冲在最前的壮汉连人带法器被拦腰斩断,断面光滑如镜,血都没来得及喷出就被冻住。
反手一棍,敲碎了三面合围的灵盾。持盾者虎口崩裂,眼睁睁看着棍影点在胸口,冰层从击中的位置瞬间覆盖全身。
独眼老者怒吼,袖中飞出九把淬毒飞刀。飞刀临近林奇身前三尺,突然凝滞半空,刀身迅速结霜,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老者还想结印,断棍已抵在他喉结上。
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等等!我愿...”
咔嚓。
喉骨碎裂的声音很轻。老者瞪大独眼软倒,最后看见的是对方眼眶中那两簇毫无波动的鬼火。
林奇甩了甩棍子,冰屑簌簌落下。
他从老者怀里摸出块黑色令牌,正面刻着“幽冥”二字。指尖用力,令牌碎成齑粉。
走出密室时,前堂赌坊还喧嚣震天。他穿堂而过,没人注意到这个披着破斗篷的身影。只有经过赌桌时,有个输红眼的赌徒想拽他衣角借钱,手刚伸出就冻成了冰坨子。
“鬼啊!”赌徒尖叫着晕了过去。
林奇脚步不停,转入下一条暗巷。
那里是幽冥殿的暗桩,表面是家当铺。
他直接走了进去。
掌柜正在拨算盘,抬头看见来客模样,脸色骤变,手往柜台下摸。
断棍点地。
嗡——
无形气浪荡开,柜台后的暗门轰然破碎,露出后面藏着的七八个黑衣人。这些人反应极快,各种阴毒法器劈头盖脸砸来。
林奇不闪不避,断棍舞成一片乌光。法器撞上乌光就像冰雪遇沸汤,灵光迅速黯淡、崩碎。棍影过处,黑衣人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倒下。
有个机灵的想从后门溜走,刚摸到门栓,整个人突然僵住,低头看见胸口透出的棍尖。棍身一震,他炸成漫天冰粉。
掌柜瘫坐在地,裤裆湿了一片。
林奇走到他面前,金属手指在账本上点了点。
掌柜哆嗦着指向后院枯井。
断棍轻敲井沿。井底传来机关转动的嘎吱声,随后是惊恐的喊叫和兵刃交击。不过三五息工夫,井底重归寂静。
林奇转身离开。经过掌柜时,随手在他额头一点。
掌柜保持着瘫坐的姿势冻成了冰雕,脸上还带着临死前的恐惧。
这一夜,永夜坊十三家幽冥殿产业被连根拔起。
没有激烈打斗,没有大声呼喝。往往就是一道黑影进门,片刻后出来,身后留下一地冰雕。等巡夜使接到消息赶来时,只能负责收尸和清点战利品。
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全城。
“听说了吗?林大人把永夜坊端了!”
“何止!幽冥殿在城南的据点全完了!”
“我二舅在巡夜司当差,说那些死人都是冻硬的,一碰就碎!”
镇邪司里,钱宝来抱着新缴获的账本,笑得见牙不见眼:“发了,又发了!这些产业折算下来,够咱们三年开销!”
司徒弘却皱着眉:“大人这样会不会太急了?幽冥殿睚眦必报...”
柳轻烟轻声道:“大人这是在立威。北疆归来,各方势力都在观望,必须用雷霆手段震慑。”
正说着,林奇回来了。
斗篷上沾着未化的冰碴,断棍却纤尘不染。他看都没看那堆战利品,径直走向后院练功场。
“大人,”石铁追上来,搓着手,“下次行动带上俺呗?在城里闲得骨头痒!”
林奇脚步微顿,鬼火扫过他。
石铁突然觉得丹田处那枚冰煞魂核微微发烫,一股精纯能量流转全身,困顿已久的修为瓶颈竟然松动了!
“多谢大人!”他激动得满脸通红。
林奇已走进练功场。这里原本是青石板铺就,此刻却覆盖着厚厚冰层,中央插着那根断棍。
他盘膝坐在棍前,双手虚按冰面。丝丝缕缕的极寒之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融入他体内。新得的玄冥传承在识海中缓缓流转,与《九幽尸皇诀》相互印证。
修为在稳步提升。
但越是这样,他越能感觉到这片天地间某种无形的束缚。就像被困在浅滩的蛟龙,明明有翻江倒海之力,却被一层看不见的膜阻挡着。
鬼火幽幽跳动。
还需要更多...更强的力量。
与此同时,黑岩城外三百里,幽冥殿分舵。
“欺人太甚!”
主位上的黑袍老者一掌拍碎茶几,元婴期的威压让堂下众人瑟瑟发抖。
“一夜之间,城南据点全军覆没!你们都是饭桶吗?”
有人硬着头皮道:“舵主,那僵尸实力深不可测,恐怕已经...”
“放屁!”黑袍老者怒吼,“不过是仗着几分诡异神通!传令下去,启动‘夜哭’计划!我要让黑岩城鸡犬不宁!”
夜幕再次降临。
黑岩城却没了往日的宁静。阴风阵阵,鬼哭啾啾,无数黑影在街巷间流窜。巡夜使们疲于奔命,却收效甚微。
“是幽冥殿的百鬼夜行!”柳轻烟脸色凝重,“他们在消耗我们的力量。”
司徒弘急得团团转:“这样下去不行啊,城里已经有多起伤人事件...”
一直沉默的林奇突然站起身。
他走到院中,断棍指天。
嗡——
乌光冲天而起,在高空炸开,化作万千细碎冰晶洒落全城。冰晶落在那些鬼影身上,如同滚烫泼雪,鬼影凄厉惨叫着消散。
不过片刻工夫,满城鬼哭狼嚎戛然而止。
百姓们推开窗户,只见夜空清明,月朗星稀。
“解决了?”司徒弘目瞪口呆。
柳轻烟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极寒法则波动,轻声道:“大人以玄冥传承催动极寒领域,专克阴邪。”
这时,一直在研究冰煞魂核的墨渊突然冲进来,手里举着个罗盘状仪器:
“大人!追踪到邪气源头了!在城东乱葬岗!”
林奇鬼火骤亮。
断棍破空,人已消失在原地。
这一次,他要直捣黄龙。
乱葬岗深处,几个幽冥殿长老正在维持阵法。突然核心阵盘咔嚓碎裂,漫天鬼影消散。
“不好!被发现了!”为首长老脸色大变,“快撤...”
话未说完,一道棍影从天而降。
轰!
整个乱葬岗被夷为平地。
等柳轻烟带人赶到时,只看见林奇扛着棍子立在废墟中央。脚下踩着那个元婴期的黑袍老者,老者胸口插着半截碎裂的本命法宝,已然气绝。
“回去。”林奇吐出两个字。
这一夜,幽冥殿在黑岩城的势力被连根拔起。
消息传出,周边势力无不震动。
而始作俑者,已经回到镇邪司后院,继续他的修炼。
断棍插在冰层中,微微震颤,仿佛在渴望更多的战斗。
鬼火映照下,金属脸庞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但所有人都知道,黑岩城的天,从此不一样了。
远在万里之外的某座宫殿里,一个身影缓缓睁开眼:
“玄冥传承现世了么...看来,计划要提前了。”
他指尖,一枚与林奇怀中相似的令牌,正散发着幽幽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