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车队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与警惕,继续向着黑戈壁深处行进。越是靠近飓风峡谷,环境变得越发恶劣。
狂风不再是漫无目的的席卷,而是被峡谷地形收束、挤压,变得愈发强劲和凌乱。怪啸的风声几乎从未停歇,卷起的沙砾打在人脸上,如同刀割。地面不再是平坦的戈壁,而是布满了深不见底的裂缝和风蚀形成的嶙峋怪石,车队行进的速度不得不放慢到极致。
空气中稀薄的灵气几乎被狂躁的风属性元气彻底搅乱,其余属性的修士在这里感到格外的压抑和不适。唯有凌煅,依旧平静,甚至隐隐与这片狂躁的大地产生着某种共鸣,只是这共鸣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仿佛在分辨着风中带来的杂乱信息。
晧的状况最糟,混乱的空间和狂暴的风元力让他体内的血脉之力翻腾不休,脸色苍白如纸,几乎无法独自行走,大部分时间都由苏苓照顾着。苏药瑶炼制的宁神丹药对他效果有限。
“这鬼地方,真他娘的难受!”拓跋野吐掉嘴里的沙子,骂骂咧咧。他是体修,对环境适应力最强,但也觉得气血被风吹得有些紊乱。他紧握着拳头,警惕地打量着每一处可能藏匿危险的岩石阴影。
高统领面色凝重,不断对照着地图和罗盘,指挥车队在复杂的地形中艰难地寻找相对安全的路径。所有人都明白,若在这种地方再遭遇袭击,后果不堪设想。
凌煅的神识始终保持着外放,如同一个精密的地脉雷达,扫描着前方和地底的状况。他确实感知到了更多人为布置的痕迹,一些隐晦的符文被刻在风化的巨石底部,或是埋在沙砾之下,与地脉隐隐相连,构成一个巨大而古老的阵法的一部分。这些符文的气息,与地底虫巢那邪异图腾同源,但更加古老、宏大,也更加残破。
它们似乎并非近期布置,而是早已存在,只是最近被某种力量重新激活了一部分。
“停。”凌煅忽然开口。
车队应声而止。高统领立刻望来:“凌前辈,有何发现?”
凌煅目光投向左前方一片巨大的、如同屏风般挡在风口的赤褐色岩山:“那边,有异常的能量汇聚,非天然形成。风中的死寂之气,源于彼处。”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片岩山被狂风雕刻出无数孔洞,风穿过其中,发出各种鬼哭狼嚎般的怪响,令人头皮发麻,除此之外,似乎并无特别。
但无人怀疑凌煅的判断。
高统领沉吟片刻,道:“前辈,我们的任务是护送晶芯前往集散地,是否……”他的意思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凌煅淡淡道:“窥视者可能与此有关。不弄清根源,此类袭击恐难断绝。”
高统领心中一凛,想起死去的弟兄和神出鬼没的敌人,咬了咬牙:“晚辈明白了!请前辈吩咐!”
“车队在此结阵防御,拓跋野、苏药瑶随我前去查探。苏苓,照顾好晧。”凌煅安排道。
“是!”拓跋野摩拳擦掌,正好憋了一肚子闷气。苏药瑶也点头应下,她担心凌煅的状态,跟随前去也能有个照应。
凌煅又看向高统领:“提高警戒,若有异动,以啸声为号。”
安排妥当,三人离开车队,顶着狂风,向着那片诡异的岩山潜行而去。
第二节
越是靠近岩山,风势越大,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怪石嶙峋,投下扭曲的阴影,仿佛隐藏着无数妖魔鬼怪。
拓跋野体魄强健,气血勃发,硬生生破开风墙。苏药瑶则撑起一个柔和的灵力护罩,勉强抵御。唯有凌煅,仿佛融入了风中,身影飘忽,不受丝毫影响。
很快,他们发现了一个被巨石半掩的洞口。洞口形状不规则,像是天然形成,但边缘有人工开凿和符文刻画的痕迹。那令人不安的死寂能量波动,正从洞内丝丝缕缕地弥漫出来,与狂风混合。
“就是这里了!”拓跋野压低声音道,眼神锐利。
凌煅神识探入,片刻后道:“内有空间,无人守卫,但残留气息很新,刚离开不久。”
三人小心翼翼进入洞中。洞口狭窄,但内部却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石窟内光线昏暗,空气冰冷,弥漫着一股和陈旧血迹与香料混合的怪味,令人作呕。
而石窟中央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苏药瑶和天不怕地不怕的拓跋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用黑色石头垒砌而成的祭坛!
祭坛样式古朴而邪异,上面刻满了与虫巢石台类似、但更加复杂繁奥的图腾。祭坛周围,散落着一些惨白的兽骨,甚至还有几具尚未完全风化的人形骨骸!祭坛的凹槽中,残留着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凝固物质,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和死气。
祭坛正中央,供奉着一尊模糊不清的、非人非兽的诡异石雕。石雕只有半人高,表面粗糙,看不清具体样貌,但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神不宁、仿佛要吞噬一切生机的邪恶意念。
“这……这是什么邪教的祭坛?!”苏药瑶掩口低呼,感到一阵心悸恶心。她能感觉到,这祭坛正在微不可查地汲取着地脉中的某种负面能量,并通过某种方式向外散发,影响着周围的环境。
拓跋野也是头皮发麻,怒道:“用生灵献祭?真是该死!”
凌煅的目光却落在祭坛石雕和那些图腾上,眉头紧锁。这祭坛的风格极其古老,甚至可能比朔风城的历史还要悠久。它所沟通和散发的那种死寂能量,精纯而诡异,与他所知的所有修炼体系都迥然不同。
这绝非普通邪修的手笔。那个自毁的灰袍人,恐怕只是这个古老邪恶传承外围的一个小卒子。
他走到祭坛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尊石雕。
嗡——!
一股冰冷、死寂、充满怨念和贪婪的意念猛地顺着他的手指冲向他识海!
“凌煅小心!”苏药瑶惊呼。
凌煅身体微微一震,眼中黄芒一闪,那冲入识海的邪恶意念瞬间被更加厚重、浩瀚的大地意志碾碎驱散。但他脸上的神情却更加凝重。
这石雕……是活的?或者说,蕴含着一缕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邪念!
几乎就在凌煅触碰石雕、邪念反噬的同一时间,距离石窟数十里外,飓风峡谷的某个隐秘裂隙深处,一个同样风格、但规模更大、更加完整的祭坛前,几个同样披着灰袍的身影同时身体一震!
为首的一个灰袍人,身形更加高大,袍角绣着暗红色的诡异纹路,他猛地抬起头,兜帽下两点灰白色的光芒剧烈闪烁。
“有人触动了‘哨兵祭坛’!还湮灭了‘主’的一缕注视!”他的声音沙哑而震惊,“是那个毁灭虫巢、逼死暗哨的修士!”
“使者,我们是否……”旁边一个灰袍人低声询问,语气带着敬畏。
被称为使者的灰袍人沉默片刻,灰白色的瞳孔中光芒闪烁,似乎在沟通着什么。片刻后,他冷冷道:“计划不变。‘主’的苏醒需要更多的‘地髓’之力。他们既然送上门来,正好作为祭品……启动‘风吼阵’,将他们逼入绝地!”
“是!”
第三节
石窟内,凌煅收回手指,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这祭坛仅是外围哨点,已被惊动。”
他抬手便欲毁掉这个邪恶的祭坛。
就在这时——
呜嗷——!!!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风响都要凄厉、巨大、如同洪荒巨兽咆哮般的吼声,猛地从峡谷深处炸响,瞬间传遍四方!
紧接着,整个大地微微震动起来!石窟顶部的沙砾簌簌落下。
外界原本就狂暴的风势,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和意志,陡然增强了数倍!并且不再是杂乱无章,而是开始呈现出某种特定的规律,相互叠加、共振,发出各种扰乱心神、甚至能撕裂魂魄的尖锐音啸!
“不好!是阵法!有人操控了峡谷的风力!”苏药瑶脸色大变,她感受到外界天地元气的剧变,那已经不是自然之风,而是化为了恐怖的杀阵!
几乎是同时,远处传来了车队方向发出的尖锐警啸声!声音在狂暴的风吼中显得微弱而急促,充满了惊惶!
“车队出事了!”拓跋野怒吼一声,转身就要冲出去。
“来不及原路返回了。”凌煅冷静道,他的神识瞬间扩展开来,穿透石壁,感知着外界的情况。只见以峡谷某处为中心,一个巨大的、由狂风构成的阵法已经被激活,无形的风壁扭曲了空间,改变了地形,正将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与车队方向隔绝开来,并且无数的风刃正在成型,疯狂切割着范围内的一切!
车队显然也陷入了大阵的边缘,正在苦苦支撑。
“跟我走!”凌煅一把拉住要冲出去的拓跋野,另一只手挥出一道浑厚土黄光晕护住苏药瑶,猛地向石窟深处冲去!
他的神识感知到,这个石窟并非尽头,深处还有一条狭窄的、向下延伸的天然裂缝,似乎是地脉变动形成,暂时还未被外界的风吼阵完全笼罩。
三人刚冲入那条黑暗的裂缝,身后石窟的入口便在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被无数巨大的风刃和滚落的巨石彻底封死!
黑暗的裂缝中,只剩下三人急促的呼吸声和外界那仿佛要毁灭天地的恐怖风吼。
“凌煅,现在怎么办?”苏药瑶借着凌煅护身光晕的微光,看着他冷静的侧脸,心中稍安,但忧虑更甚。对方显然早有准备,布下了天罗地网。
拓跋野气得一拳砸在旁边的岩壁上,砸落无数碎石:“该死的鼠辈!只敢躲在暗处耍手段!”
凌煅凝视着黑暗的裂缝深处,他的神识顺着裂缝向下探索,发现其深度远超预期,并且下方似乎连接着更加复杂古老的地下通道系统,其中弥漫的气息,竟然与那邪异祭坛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古老、苍凉。
“风吼阵覆盖范围有限,难以深入地底。”凌煅缓缓道,“向下走,或许能找到出路,亦或……直抵对方巢穴。”
他做出决定,便不再犹豫,率先向着裂缝深处行去。
苏药瑶和拓跋野对视一眼,紧随其后。如今陷入绝地,唯有相信凌煅。
三人沿着狭窄陡峭的裂缝向下潜行,外界那恐怖的风吼声逐渐变得沉闷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冰冷和深入骨髓的压迫感。
仿佛正一步步走向巨兽的腹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