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凌煅并指如剑,并未有惊天动地的灵光爆发,只是朝着那三只狰狞庞大的岩虫母皇虚虚一点。
霎时间,那三只正发出尖锐嘶鸣、驱动着无尽虫潮的母皇,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它们坚硬胜过精铁的甲壳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碎裂声,复眼中嗜血的红光瞬间黯淡、熄灭。
没有华丽的法术光影,只有最纯粹、最霸道的大地元磁之力被瞬间凝聚、压缩,而后隔空施加于目标之上。这种力量无视了距离,直接作用于母皇庞大的躯体内部,将其五脏六腑、神经核心尽数震碎!
三只堪比金丹初期的妖虫母皇,连一声哀鸣都未能发出,便轰然倒地,溅起漫天沙尘,生机彻底断绝。
母皇骤然死亡,失去了统一指挥的虫潮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原本有序疯狂的进攻变得散乱无章,许多黑煞岩虫本能地开始啃噬起同类的尸体,甚至相互攻击起来。
压力骤减的车队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母皇死了!是凌前辈出手了!” “杀!趁现在,剿灭这些虫子!” “快!救治伤员!”
高统领精神大振,嘶哑着嗓子指挥众人反击和清理残局。拓跋野狂吼一声,冲入混乱的虫群,拳风呼啸,将那些失去指挥的岩虫成片砸碎。苏药瑶也松了口气,加紧维持阵法,并为受伤的佣兵提供丹药支援。
凌煅却并未关注眼前的战局。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远处那片风蚀岩林深处。方才那一闪而逝的死寂灵力波动,在母皇死亡的瞬间,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随即迅速远去,变得极其微弱,几不可察。
“想走?”凌煅心中冷哼。对方极为狡猾,隐匿手段也相当高明,若非他神识特殊,且对那种死寂气息格外敏感,几乎就要被其遁走。
他并未立刻追击,而是再次将手掌按在地面。这一次,他的神识如同水银泻地,更加深入地脉,循着那丝残留的死寂气息,以及岩虫涌出的坑洞,向着地底深处蔓延探查。
地底的情况比他想象的更为复杂。这些坑洞并非天然形成,而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打通,连接着一个巨大而古老的地下溶洞系统。溶洞四通八达,深处似乎还残留着更多那种令人不快的死寂气息,以及……一些岩虫卵和微弱生命迹象的巢穴。
那逃遁的气息正沿着一条特定的路线,向着溶洞深处潜行。
凌煅收回神识,心中已有计较。他看向正在清理战场的车队,开口道:“高统领。”
高远闻声立刻快步走来,姿态恭敬无比:“凌前辈有何吩咐?”经过沙暴和虫潮两件事,他对凌煅的称呼已不自觉带上了敬语。
“虫患源头未除,地底尚有巢穴,且有外物作祟。”凌煅语气平淡,“我需下去一趟。你等在此固守,清理残余岩虫,暂无大碍。”
高远闻言一惊,地底虫巢必然危险重重,但凌煅的实力深不可测,他不敢多问,连忙应道:“是!晚辈遵命!定会守护好车队,等前辈归来!”他犹豫了一下,又道:“前辈是否需要人手相助?”
“不必。”凌煅摇头,目光扫过苏药瑶几人,“你们留在此地。”
苏药瑶脸上浮现担忧之色,上前一步:“地底情况不明,一切小心。”
凌煅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下一刻,他身影一晃,便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其中一个最大的塌陷坑洞,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二节
坑洞之内,阴暗潮湿,弥漫着浓烈的腥臭和酸腐气味。洞壁光滑,布满了岩虫爬行留下的黏液和刮痕。
凌煅下落的速度极快,却轻盈如羽,未曾激起半点风声。周围黑暗中,还有一些零散的、未参与进攻的岩虫,感受到生人气息,刚欲扑上,便被无形力场碾为齑粉。
越往下,空间越发开阔,最终落入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之中。溶洞顶部垂下诸多石笋,地面则堆积着厚厚的虫类分泌物和骨骸。空气污浊,灵气稀薄且混杂着虫毒和那股淡淡的死寂之气。
溶洞四周有许多通道,不知通向何方。那条残留的死寂气息,指向其中一条最为宽阔的通道。
凌煅毫不犹豫,身形化作一道青影,疾掠而入。通道内崎岖不平,但于他而言如履平地。神识在前方铺开,将沿途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发现了一些人为的痕迹。并非新近留下,而是颇为古老,像是某种祭祀的图纹,刻在隐蔽的岩壁上,风格诡异,与北漠州常见的流派迥异,透着一股蛮荒邪恶的气息。而那股死寂灵力,则如同蛛丝般覆盖在这些古老痕迹之上,似乎与之同源,却又有些许不同。
前行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传来微光以及更浓烈的死寂气息。
凌煅收敛气息,悄然靠近。通道尽头,是一个相对较小的洞窟。洞窟中央,有一个粗糙的石台,石台上刻满了与之前类似的古老邪异图腾。此刻,图腾正散发着微弱的、令人心悸的灰白色光芒。
一个披着破烂灰袍、身形干瘦的身影正站在石台前,双手挥舞,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正在催动石台图腾,或是准备将其破坏湮灭痕迹。那股死寂灵力正是从此人身上散发而出!
感受到凌煅的到来,那灰袍人猛地转过身,兜帽下露出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仿佛久不见阳光的脸,眼眶深陷,瞳孔是一种诡异的灰白色。他看到凌煅,眼中闪过一丝惊惶,随即化为狠厉。
“坏我主大事,找死!”沙哑难听的声音从灰袍人口中挤出。
他猛地一拍石台,那上面的图腾灰白光芒大盛,凝聚成数只狰狞的、由死寂能量构成的鬼爪,撕裂空气,带着侵蚀生机的寒意抓向凌煅!与此同时,他自身则化为一道灰影,向着洞窟另一侧的狭窄缝隙急遁而去!
“邪祭残阵,徒具其形。”凌煅一眼便看出那石台图腾只是个残缺的引动装置,威力有限。他甚至没有躲闪,任由那几只灰白鬼爪抓在身上。
足以让筑基修士瞬间生机枯萎的鬼爪,在触碰到凌煅身体的刹那,仿佛冰雪遇到烈阳,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消融瓦解,未能伤他分毫。他周身流转的微弱土黄色光晕,蕴含着最纯粹厚重的大地生机,正是这种死寂能量的克星。
凌煅看也不看那溃散的鬼爪,对着那即将遁入缝隙的灰袍人背影,遥遥一抓。
“回来。”
言出法随!整个洞窟的元磁之力瞬间凝固,那灰袍人只觉得周身空间变得如同精金般坚硬,将他死死禁锢在原地,连眼皮都无法眨动!遁法被强行打断的反噬让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暗红色的血液。
凌?步上前,来到对方面前,直视那双充满惊骇和怨毒的灰白色瞳孔。
“你是谁?为何驱动虫群?你所侍奉的‘主’又是何物?”凌煅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直接冲击对方的心神。
灰袍人身体无法动弹,脸上却露出疯狂而虔诚的神色:“嗬嗬……无知蝼蚁……我主终将苏醒……降临……尔等……皆为食粮……”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瞳孔中的神采迅速消散,一股更加浓烈的死气从其体内爆发,似乎触发了某种自毁禁制。
凌煅眉头微蹙,手指疾点,试图禁锢那股爆发的死气,却慢了一瞬。灰袍人的身体迅速干瘪、风化,最后竟化作了一蓬灰白色的尘埃,簌簌落下,只剩那件破烂灰袍委顿在地。
禁制颇为歹毒,直接湮灭了其一切生机和魂魄痕迹。
凌煅沉默地看着那堆灰烬,蹲下身,检查了一下那件灰袍和石台。灰袍材质普通,并无特殊标识。石台上的图腾虽然古老邪异,但也看不出具体来历。
他回想起之前在朔风城感受到的塔尖视线,以及晧所说的窥探之感。看来,有一个修炼死寂功法、信奉某个所谓“主上”的神秘组织,盯上了这支运送地髓晶芯的车队。驱动虫潮,或许是为了制造混乱,试探,或是另有图谋。
地髓晶芯蕴含精纯土系能量,对于某些邪法或存在,或许是极佳的祭品或补品?
凌煅站起身,神识再次仔细扫过整个洞窟和周围的通道,确认再无其他线索和危险后,挥手一道真火将那石台和图腾彻底焚毁。
处理完一切,他不再停留,身形一闪,沿着原路返回地面。
第三节
当凌煅从坑洞中无声无息地跃出时,地面的战斗早已结束。
佣兵们正在打扫战场,挖取岩虫体内稀少的材料,救治伤员,掩埋同伴尸体,气氛沉重而疲惫。这次袭击,车队损失了十余名佣兵,伤者更多,还有几头驮兽伤亡,货物也有部分损毁。
看到凌煅返回,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敬畏地望来。
“凌前辈!” “前辈您回来了!”
高统领连忙迎上,关切地问道:“前辈,地下的情况……”
“巢穴已清,幕后驱虫者已自毁,未能得到太多信息。”凌煅简单说道,并未提及那神秘组织和死寂灵力之事,“此地不宜久留,尽快整顿出发。”
高统领虽心有疑惑,但不敢多问,立刻称是,转身大声催促众人加快速度。
苏药瑶快步走到凌煅身边,仔细打量他,见他毫发无损,才松了口气,低声问:“没事吧?下面遇到了什么?”
“一个修炼邪功的修士,已死。”凌煅言简意赅,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与朔风城窥视者,气息类似。”
苏药瑶心中一凛:“他们果然是冲着车队来的?”
“或许。”凌煅目光扫过那些装载地髓晶芯的车辆,“目标可能是它。”
拓跋野拖着几具巨大的虫尸走过来,身上沾满了虫液,却满脸兴奋:“凌哥,你没事就好!哈哈,这些虫子看着吓人,其实不经打!就是数量太多了点!”他看到凌煅看来,又挠挠头,“可惜让那个背后捣鬼的家伙自尽了,不然俺非把他锤成肉泥!”
晧的脸色依旧苍白,他走到凌煅身边,低声道:“凌大哥,你下去之后,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出现了一次,很短暂,很快就消失了,方向……好像是飓风峡谷那边。”
凌煅目光微凝,看向东北方向。那里是黑戈壁的深处,飓风峡谷的所在。看来,对方并未放弃,只是在暗中观察,或许在酝酿下一次行动。
车队很快整顿完毕,在高统领的指挥下,再次启程。经历了沙暴和虫潮,队伍减员不少,士气有些低落,但幸存者们变得更加警惕和谨慎。每个人都知道,若非有凌煅在,他们早已全军覆没。
凌煅依旧回到车辕上静坐。经此一事,他对大地之力的掌控似乎又精进了一丝,但与周围生灵的疏离感也隐约加深。唯有当苏药瑶在一旁炼制丹药,散发出缕缕柔和生机时,他微蹙的眉头才会稍稍舒展。
苏药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忧虑更甚。她悄悄取出一枚以自身木灵精血温养过的“清心护元丹”,递了过去:“凌煅,试试这个,或许能让你感觉舒服些。”
凌煅睁开眼,看了看那枚碧绿莹润、生机盎然的丹药,沉默片刻,伸手接过,服了下去。一股温和清凉的气流化开,并非补充灵力,而是滋养神魂,暂时驱散了一丝那无处不在的沉重与孤寂感。
他看了一眼苏药瑶,低声道:“多谢。”
苏药瑶微微一笑,心中稍安。
车队向着飓风峡谷的方向继续前进,身后的虫巢洞穴渐渐消失在视野中。但每个人都明白,前方的路途依旧危机四伏,那暗处的眼睛,或许仍在某个角落注视着他们。
黑戈壁的征途,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