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遗藏”的流言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药王谷外门弟子中悄然荡开涟漪。尽管大多数人嗤之以鼻,但总有那么一些心怀侥幸或别有用心的目光,开始若有若无地投向青霖苑那片偏僻的药圃。
洛九川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变化。这几日,他药圃附近莫名多出了一些徘徊的身影,或假装路过,或借口问药,眼神却总在他简陋的竹屋和那片长势稍好的药田上打转。
“树欲静而风不止……”洛九川站在竹屋前,望着远处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眉头微蹙。他知道,这定是那张师兄或其背后之人的手段,目的便是让他不得安宁,甚至引动贪婪之辈前来滋事,借刀杀人。
“不能坐以待毙。”他深吸一口气,心中已有决断。与其被动等待麻烦上门,不如主动离开漩涡中心,暂避锋芒,同时提升实力。
他再次来到外事堂,目光扫过任务玉璧。这一次,他不再等待分配,而是主动选择了一个难度较高、地点偏远、耗时较长的任务——
“采集‘地心火莲’:前往‘熔火裂谷’外围,寻找并采集三株五十年份以上的地心火莲。任务奖励:贡献点一百二十,下品灵石十五块。建议:炼气五层以上弟子组队前往。危险:裂谷环境酷热,多火毒瘴气,有熔火蜥、爆炎蝎等一阶中级妖兽出没。”
熔火裂谷,位于药王谷西南数百里外,是一处地火活跃、环境极其恶劣之地,寻常外门弟子轻易不愿前往。但正因如此,那里反而清静,且地心火莲本身蕴含精纯火元,其生长环境对磨练意志、甚至对《流影身法》在极端环境下的运用或有裨益。
“就它了。”洛九川毫不犹豫地接下了任务。
回到青霖苑,他简单收拾行装,备足驱火毒丹药和清水,并将任务事宜告知了柳如眉三人。
“熔火裂谷?那里太危险了!”石牧担忧道,“洛兄,你独自一人……”
柳如眉蹙眉:“我陪你同去。”
洛九川摇摇头:“柳姑娘,你需在内门修行,不宜为我耽误。放心,我自有分寸,只在外围活动,以采集为主,不会深入险地。况且,《流影身法》小成,自保当无问题。”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韩文举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和一个简陋的罗盘:“洛兄,这是我昨晚连夜根据古籍绘制的裂谷外围草图,标注了几处可能生长火莲的‘地火泉眼’方位,还有这个‘避火罗盘’,能微弱感应地火流动,或能帮你避开一些突然喷发的地火。小心为上!”
洛九川接过地图和罗盘,心中暖流涌动:“多谢韩兄!”
柳如眉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剑形玉符,递给洛九川:“此乃我师尊所赐‘护身剑符’,可抵挡筑基初期修士全力一击。你且带上,以防万一。”
洛九川心中一震,这礼太重了。他正要推辞,柳如眉却直接将玉符塞入他手中,语气不容拒绝:“活着回来。”
看着同伴们关切的眼神,洛九川重重点头,将这份情谊牢记于心。
翌日清晨,他悄然离开药王谷,一路向西南而行。
数日后,一片赤红荒凉、热浪灼人的巨大裂谷出现在眼前。大地龟裂,岩浆如同血管般在裂缝中缓缓流淌,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和浓郁的火毒瘴气,吸入口鼻便觉灼痛。此地环境,比枯火道恶劣十倍不止!
洛九川服下避毒丹,以布巾掩住口鼻,运转《流影身法》,小心翼翼地向裂谷边缘靠近。脚下的岩石滚烫,热浪扭曲着视线,每前进一步都需耗费不少体力。
他按照韩文举的地图指引,寻找着可能存在地火泉眼的地方。一路上,他遭遇了数次危险。有潜伏在岩浆旁、突然暴起喷吐火球的熔火蜥;有从岩石缝隙中钻出、尾部能自爆的爆炎蝎;甚至有一次,他刚刚踏过一片看似坚实的岩石,身后便猛地喷起一股灼热的地火柱,险些将他吞噬!
每一次危机,他都全神贯注,将《流影身法》催动到极致,结合那微弱的时间感知,于毫厘之间闪转腾挪,惊险万分地避开。在这种极端环境的压迫下,他对身法的理解与应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着。他开始能更清晰地“读”懂妖兽扑击前肌肉的颤动、地火喷发前地面的微震与气流的变化。
同时,他也真正体会到了没有攻击手段的憋屈。很多时候,他明明能提前预判妖兽的行动,却因缺乏有效杀伤手段,只能被动闪避,无法根除威胁,导致行程屡屡被拖延。
“必须尽快获得‘寸芒剑指’之类的攻伐之术!”这种渴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三日后,他终于在一处相对隐蔽的岩壁凹陷处,发现了一个不大的地火泉眼。泉眼咕嘟咕嘟地冒着灼热的气泡,周围空气中火灵之气异常浓郁。而在泉眼边缘,赫然生长着两株通体赤红、莲瓣如火焰般摇曳的灵植——正是地心火莲!
然而,守护在火莲旁的,是一头体型足有丈许长、鳞甲厚重、气息达到一阶中级巅峰(相当于炼气六层巅峰)的熔火蜥!它显然将此地的火莲视为了禁脔,察觉到洛九川靠近,立刻发出威胁的低吼,赤红的瞳孔中闪烁着暴戾的光芒。
洛九川心中一沉。这头熔火蜥比之前遇到的任何妖兽都要强大,正面对抗绝无胜算。
他潜伏在远处岩石后,仔细观察。熔火蜥警惕性极高,几乎不离火莲左右。硬抢不行,只能智取。
他耐心等待,一边恢复体力,一边观察熔火蜥的活动规律和泉眼周围的环境。
数个时辰后,他发现熔火蜥每隔一段时间,会短暂离开泉眼,到不远处一块巨大的赤色岩石上晒“太阳”(吸收地火精华),这个过程大约持续百息左右。
机会就在这百息之内!
他计算好时间,当熔火蜥再次离开泉眼时,他立刻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行过去!
越是靠近泉眼,温度越高,火毒瘴气也越发浓郁,即便有避毒丹,他也感到头晕目眩,脚步虚浮。他强忍不适,将《流影身法》施展到极限,尽量减少动静和停留时间。
眼看就要接近火莲,突然!
咔嚓!
脚下的一块岩石因长期受热,骤然碎裂!发出一声不大却清晰的声响!
吼!!
不远处正在吸收地火精华的熔火蜥猛地惊醒,发出一声震怒的咆哮,化作一道赤影,疯狂扑回!
糟糕!
洛九川脸色一变,但此刻退缩前功尽弃!他咬牙,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两株火莲,药锄疾挥,精准而快速地将其连根挖出,收入特制的玉盒!
而此刻,熔火蜥已然扑至身后,腥臭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血盆大口张开,足以将他整个人吞下!
生死一线!
洛九川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时间感知能力被动激发到极限!
嗡——!
世界骤然缓慢!熔火蜥扑击的动作、喷出的火焰、甚至飞溅的唾液,都变得清晰可见!
但他也感到脑袋如同被重锤击中,剧痛无比,鼻端一热,鲜血流淌而下!强行催动时间感知的代价巨大!
“左边三寸,地火将喷!”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这是他之前观察环境时记下的地脉薄弱点!
没有时间思考!他凭借本能,向着左侧猛地扑出!同时将全身力气灌注于右脚,狠狠跺向那块预判中的岩石!
轰!!!
几乎在他跺脚的同时,他原本站立之处和熔火蜥扑来的路径上,猛地炸开一股狂暴的地火泉!炽热的岩浆和火焰瞬间吞没了那片区域!
吼嗷——!
熔火蜥猝不及防,一头撞入喷发的岩浆之中,发出凄厉痛苦的惨嚎,庞大的身躯被冲得翻滚出去,鳞甲焦黑,显然受了重创!
洛九川也被爆炸的气浪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岩壁上,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浑身如同散架般疼痛。但他顾不上伤势,强忍剧痛和眩晕,爬起来就跑!
他踉跄着逃离了那片区域,直到确认熔火蜥没有追来,才瘫软在一处相对安全的岩石后,大口喘息,心有余悸。
刚才真是太险了!若非那灵光一闪的预判和果断引动地火,他此刻已葬身蜥腹!
休息良久,他才缓过气来。检查自身,只是些震伤和擦伤,并无大碍。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两株地心火莲,完好无损,散发着精纯的火灵之气。
任务完成大半。但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就地盘坐,吞服丹药疗伤,同时回味着方才那惊险一刻。
“地火喷发……时机……引导……”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一幕。自己那一脚,并非直接引发地火,而是恰到好处地“触发”了本就处于临界点的地脉节点,借用了自然之力!
这与《流影身法》中“察气之流,借势而为”的理念,隐隐相通!甚至……与他那时间感知能力,有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若能更精准地把握那种“临界点”,是否就能更有效地“引导”甚至“预测”某些变化?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心中萌芽。
数日后,他带着三株好不容易才凑齐的地心火莲,顺利返回了药王谷。
交付任务时,那外事堂执事看到他风尘仆仆、略带伤痕却眼神晶亮的模样,尤其是感受到那玉盒中精纯的火灵之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默默给予了丰厚的贡献点。
回到青霖苑,尚未休息,柳如眉便来访了。她看到洛九川安然归来,明显松了口气。
“你回来的正好。”她神色略显凝重,“你离开这几日,关于青霖苑的流言愈演愈烈,甚至惊动了一位内门的执事长老,明日或许会前来探查。”
洛九川心中一凛。内门长老?这背后推手能量不小!
柳如眉看着他,忽然道:“你此行,似乎有所收获?”
洛九川点头,将熔火裂谷的经历简要说了一遍,略去了时间感知的细节,只道是侥幸利用环境脱身。
柳如眉听罢,眼中异彩连连:“临危不乱,借力打力!你对时机的把握,越发精妙了。”她沉吟片刻,似下定了决心,“既如此,我便传你‘寸芒剑指’的基础运劲法门与前三式。此术乃天剑宗秘传,本不可外泄,但师尊曾言,剑道真意在于心诚,而非门户之见。你虽无灵根,无法凝聚剑元,但其运劲发力、追求极致速度与穿透的技巧,或可与你身法结合,增强自保之力。”
洛九川闻言,大喜过望,连忙躬身行礼:“多谢柳姑娘!此恩洛川铭记于心!”
柳如眉摆摆手:“不必多礼。能否练成,能练到何种地步,全看你自身悟性。切记,此术重意不重力,核心在于将全身精气神凝于一点,瞬间爆发,追求极致的‘快’与‘透’!你且看好了……”
接下来,柳如眉仔细讲解了“寸芒剑指”的运劲口诀、经脉流转(虽无灵力,但气血运行之理相通)以及前三式“破风”、“点星”、“贯虹”的发力技巧,并亲自演示了数遍。
洛九川凝神静气,全力记忆领悟。他发现,这剑指技巧果然精妙非凡,虽无灵力加持,但其发力方式和对时机的把握,与《流影身法》确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对他理解“气流”、“势能”有了新的启发!
传授完毕,柳如眉告辞离去。
洛九川立刻沉浸其中,在竹屋前反复练习、揣摩。以指代剑,一次次刺出,体会着那种凝聚、爆发、穿透的感觉。
起初,徒具其形,毫无威力。但他毫不气馁,不断调整呼吸、肌肉发力、精神集中度……
渐渐地,他刺出的手指带起了细微的破空声!
夜深人静时,他依旧在月光下苦练不休。汗水浸湿了衣衫,手指因反复练习而红肿刺痛,他却浑然不觉。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寸芒”,需要千锤百炼,更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将所有感悟融会贯通的契机。
而明日即将到来的内门长老探查,或许,就是另一个意想不到的契机,或者……危机。
他望向青霖苑深处,目光深邃。流言因何而起?那所谓的“地气异常”,是否真的空穴来风?自己平日感知到的异样,难道只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