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穿越时的时空扭曲感,与以往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
那并非魔法世界元素嬗变的斑斓,也非修复位面时规则层面的宏大拉扯,而是一种更为原始、蛮荒,带着某种尖锐“煞气”的撕扯感。仿佛穿越的不是温顺的时空结构,而是一片布满无形荆棘的荒原。
当林可和杨华从那种不适感中挣脱,脚踏实地时,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即便是经历过位面战争、直面过虚空低语者的两人,也瞬间皱起了眉头。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阴冷的能量残余。他们落在一个显然刚经历过浩劫的小山村。茅草屋倾颓,篱笆断裂,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村民的尸体,死状凄惨,大多是被利刃或某种阴寒力量所杀。幸存下来的老弱妇孺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眼中充满了绝望和麻木。
而在村庄中央的空地上,三名身着黑色劲装、袖口绣着狰狞骷髅头纹样的修士,正趾高气扬地站立。为首一人,面色倨傲,手中把玩着一颗似乎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炼气期巅峰的灵力波动毫不掩饰地散发着,带着一股污浊的血煞之气。他脚下,踩着一个奄奄一息、胸膛被破开的老者。
另外两名修士,则正粗暴地从一群哭喊的妇人怀中,抢夺两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吓得面无人色的孩童。
“聒噪!”那为首的修士不耐烦地冷哼一声,随手一挥,一道墨绿色的风刃凭空生成,带着尖锐的啸音,射向那群哭喊的妇人。若被击中,必然身首异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定。”
一个平静,却仿佛蕴含着不容置疑规则之力的声音,轻轻响起。
没有浩大的声势,没有璀璨的光影。那道足以斩金断铁的墨绿风刃,在距离妇人们不到一尺的空中,如同撞上了一堵绝对无形的墙壁,骤然停滞,然后,就在所有目击者惊骇的注视下,从最微观的结构开始,无声无息地瓦解、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三名黑煞宗修士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
紧接着,一股温暖、磅礴,蕴含着无限生机与安抚力量的翠绿色光辉,如同初春的阳光普照冻土,以杨华为中心,温柔地席卷了整个村庄。
光辉所过之处,奇迹发生了。
地上那些原本已经失去生息的尸体,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断裂的骨骼接续,苍白的脸庞重新泛起血色,甚至有几个心脏刚刚停止跳动不久的村民,猛地吸了一口气,剧烈地咳嗽起来,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那个被踩在脚下、胸膛破开的老者,伤口飞速愈合,流失的生机被强行拉回,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竟挣扎着试图爬起来。
而之前被修士们击伤、奄奄一息的村民,也在瞬间恢复如初,仿佛刚才的致命伤只是一场幻觉。
生死人,肉白骨!
这超越了所有村民,甚至那三名修士理解范畴的一幕,让整个村庄陷入了一种极致的寂静,只剩下劫后余生者粗重的喘息和难以置信的低泣。
“妖……妖怪!你们是什么人?!”那为首的炼气巅峰修士猛地后退一步,脸上血色尽褪,色厉内荏地喝道,手中的心脏也“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完全无法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那绿色的光辉让他体内的灵力都感到了莫名的滞涩和……恐惧?
林可甚至没有看那三个修士,她的目光扫过村庄,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冰冷的理性数据正在飞速流淌,分析着此地的能量残留、物质构成,以及那三个修士体内运行的、在她看来粗糙不堪的能量回路。
“能量运用效率低于基准值17%,结构稳定性差,存在多处逻辑冲突节点。灵根资质……驳杂不纯,兼容性低下。”她淡淡地对杨华说道,仿佛在评价几件不合格的工业产品,“攻击模式单一,能量属性偏向阴寒腐蚀,对生命体具有中度危害性。”
杨华轻轻点头,他的感知更为柔和而宏观:“这片土地的‘生命韵律’被严重污染了,充满了痛苦和恐惧的残留信息。这些人的修行方式,似乎在透支自身和环境的生命力,换取短暂而狂暴的力量。”
两人的对话平静无波,却如同惊雷般在那三个修士耳边炸响。
他们听不懂那些奇怪的词汇,但那毫不掩饰的点评和居高临下的态度,让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和恐慌。
“装神弄鬼!一起上,拿下他们!”炼气巅峰修士怒吼一声,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体内灵力疯狂运转,双手掐诀,一股更浓烈的黑气从他身上涌出,化作数条嘶吼的黑色蟒蛇,扑向林可和杨华。
另外两名修士也反应过来,一人祭出一面黑色小幡,幡面抖动,发出扰人心神的鬼哭狼嚎之声;另一人则掷出几枚淬毒的飞针,悄无声息地袭向两人要害。
面对这在他们看来已是拼尽全力的攻击,林可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
她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施法动作,只是意念微动。在她强大的、已然超越凡俗的“真理探索者”级别的精神力笼罩下,那扑来的黑色蟒蛇如同撞上了无形的粉碎机,在半空中寸寸断裂,重新化为混乱的黑气,继而彻底湮灭。
那扰人心神的鬼哭狼嚎,在触及两人周身自然形成的灵魂壁垒时,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泛起。
而那几枚毒针,则在靠近林可身体三尺之外时,仿佛陷入了粘稠的琥珀,速度骤降,最终叮叮当当地掉落在地,针尖上的幽蓝毒光迅速黯淡、消失。
“能量回路过载,建议强制休眠。”林可平静地宣判。
下一刻,三名黑煞宗修士同时感到自己体内运行的灵力猛地一窒,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掐断了源头,原本奔腾的力量瞬间逆流、溃散!
“噗——”
“啊!”
三人几乎同时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直接瘫软在地。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苦修多年的灵力,此刻竟然完全无法调动,如同变成了凡人!
村民们彻底惊呆了。
前一刻还如同魔神般不可一世、掌控他们生死的仙师,下一刻就变成了三个瘫倒在地、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物?而做到这一切的,仅仅是那两位突然出现、气质非凡的男女,甚至连手都没抬一下?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紧接着,如同潮水一般,所有幸存下来的村民,无论老少,都朝着林可和杨华的方向,无比虔诚地跪拜下去,口中念念有词,喊着“神仙”、“菩萨”、“救苦救难的天尊”。
那个被杨华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老者,在两个年轻村民的搀扶下,挣扎着走到最前面,老泪纵横,就要行大礼。
杨华轻轻一托,一股柔和的力量阻止了他下跪的趋势。
“老丈,不必如此。”杨华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抚平心灵创伤的力量,“我们路过此地,见此惨状,不能袖手旁观而已。”
老者,也就是这个村的村长,激动得浑身发抖:“多谢二位上仙救命之恩!多谢上仙再造之恩啊!若非上仙降临,我们清河村今日就要被黑煞宗的这些魔头屠戮殆尽了!”
林可的目光这才落在那三个瘫软的修士身上,她伸手虚抓,三人腰间的储物袋和掉落的法器便飞到了她手中。她神识一扫,便对里面那些低劣的灵石、材料以及记载着粗浅功法的玉简失去了大部分兴趣。不过,这些物品本身,也是了解此界信息的重要样本。
“黑煞宗?魔头?”林可捕捉到村长话语中的关键词,“细细说来,此乃何地?这黑煞宗又是何等势力?”
村长连忙恭敬回答:“回上仙,此地乃天玄界东荒域,边缘之地的青岚国境内。我们清河村,只是依附于附近青岚宗的一个凡人村落。这黑煞宗,是近年来兴起的一个魔道宗门,行事狠毒,专门掳掠童男童女修炼邪功,我们这些凡人村落,是他们经常劫掠的目标……青岚宗,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天玄界……东荒域……青岚国……凡人……修士……”林可低声重复着这些词汇,大脑飞速运转,开始构建这个新世界的社会结构和力量层级初步模型。
杨华则更关注人的状态,他看向那些惊魂未定的村民,尤其是那两个差点被抢走的孩子,温和地问道:“你们日后有何打算?”
村长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凄苦之色:“能有什么打算……村子被毁成这样,黑煞宗虽被打退,但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我们,我们只能逃离此地,或许去更大的城镇寻求庇护,但前途渺茫啊……”
一时间,劫后余生的喜悦被更深的绝望所笼罩。
杨华看向林可。
林可明白他的意思。他们初来乍到,需要一个立足点来深入了解这个世界,而这个刚刚被他们救下的村庄,以及即将到来的黑煞宗可能的报复,既是一个麻烦,也是一个契机。
她走到那三个瘫软的修士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给三人如山岳般的压力。
“回去告诉你们宗主,”林可的声音清晰而冰冷,不带丝毫感情,“此地,以及这里的村民,由‘真理学宫’庇护。若再敢来犯,黑煞宗,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说完,她不再理会面如死灰的三人,随手一道清风,将他们卷起,扔出了村庄范围。
处理完这些,林可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村庄本身。她抬起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在阳光下流转着内敛的光华。与之前穿越后戒指往往需要“充能”或“冷却”不同,此次戒指的能量异常充盈,甚至对周围的环境,尤其是那所谓的“灵气”,产生了一种微弱的、持续的亲和与吸纳效应。
‘拯救一个世界带来的能量反馈,果然非同一般。而且,这个世界的能量粒子……’林可心中默念,她的感知深入微观层面,开始细致解析空气中弥漫的“灵气”。
在她超越了“真理境”的认知维度下,“灵气”不再是神秘莫测的能量,而是一种呈现出独特波粒二象性的高活性能量粒子。它们似乎对生命体有着天然的亲和力,但其运动规律,显然受到这个宇宙某些尚未完全明晰的基础常数影响。
‘一种……可以被量化、被建模的能量资源。’林可的眼中,闪过一丝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研究热情。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在她面前,正在褪去神秘的外衣。
杨华则闭上眼,更深层次地展开他那与万物共鸣的感知。他“听”到了这片土地的哀鸣,感受到了村民灵魂中残留的恐惧,也感知到了空气中那些活跃的“灵气”粒子,在接触到林可和自己时,所表现出的那种远超对待黑煞宗修士的“温顺”与“雀跃”。
‘这个世界的‘生命信息海’,与艾瑞蒙德有所不同,更加……原始,也更加躁动。这些修士的修行方式,似乎是在强行扭曲和掠夺这种生命能量。’杨华心中升起明悟,这或许就是此界修士普遍煞气较重、心性易走极端的根源之一。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便已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这个世界,需要“真理”的秩序。而这里,这个刚刚经历血与火洗礼的村庄,或许就是他们播下第一颗种子的地方。
林可的目光再次扫过残破的村庄,和那些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希望火光的村民,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决定性的力量,清晰地传遍整个村落:
“我们,暂时会留在这里。”
话音刚落,戒指上,那流转的光华似乎极其轻微地、异样地闪烁了一下,仿佛与这片天地深处某种冥冥中的存在,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