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乱流边缘,雾气稀薄。
柳萱服下丹药,全力运转功法疗伤,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一丝红润,但内腑的震荡和经脉的损耗非一时半刻能够痊愈。
林枫静立一旁,神识却并未放松警惕,依旧笼罩着方圆千丈。混沌道基缓缓旋转,不断汲取着周围混乱的能量,转化为精纯的混沌真元,补充着方才出手的微末消耗,同时也让他的灵觉始终保持在一个巅峰状态。
他目光扫过那三具冰冷的尸体,心思微动。黑煞宗修士出现在青玄门势力范围的边缘,并且精准伏击柳萱,这绝非巧合。赵干一脉与黑煞宗的勾结,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入和肆无忌惮。
约莫一炷香后,柳萱长吁一口浊气,睁开了双眼。虽然气息仍旧有些虚弱,但行动已无大碍。
“林师兄,我好了。”她站起身,对着林枫盈盈一礼,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与敬畏。
“嗯,走吧。”林枫点头,言简意赅。他袖袍一挥,一股柔和的混沌真元包裹住柳萱,随即化作一道不起眼的灰色流光,朝着青玄门的方向疾驰而去。速度比之柳萱独自飞遁时,快了何止数倍,却异常平稳,周围的能量乱流被无形力场排开,无法造成丝毫影响。
柳萱感受着这风驰电掣却又如履平地的速度,心中再次为林枫的实力感到震惊。她偷偷打量了一下身旁这位传闻中“失踪”已久的师兄,见他面容平静,目光深邃,周身气息似有似无,仿佛与周围的虚空融为一体,更觉高深莫测。
“林师兄,”飞行途中,柳萱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这些年去了何处?宗门内都传闻你……”
“遭遇了些意外,被困于一处秘境,近日才侥幸突破,脱困而出。”林枫并未细说,只是简单带过。关于秘境核心、混沌道基以及《万象归一诀》之事,干系重大,他自然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柳萱识趣地没有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和秘密。她转而说道:“师兄如今筑基成功,实力大进,返回宗门,定能……扭转局面。”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期盼。林枫刚才展现的实力,让她看到了一丝曙光。
林枫不置可否,淡淡道:“宗门现状,你详细与我说说。”
柳萱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将她所知的情况娓娓道来:
“自师兄失踪后不久,副门主赵干便以门主长期闭关,宗门需加强管理为由,逐步收拢权力。他提拔了不少亲信进入各殿任职,尤其是执法院和巡防堂,几乎都被他那一派系的人把持。”
“苏师叔、传功殿的吴长老等人对此多有不满,认为赵干此举有违宗门祖制,且其与黑煞宗往来过于密切,恐引狼入室。双方明争暗斗多次。”
“大约半年前,苏师叔前往‘流云坊市’参加一场交易会,归途在‘落星峡’遭遇伏击。对方共有三人,皆蒙面,功法路数阴狠毒辣,疑似黑煞宗的‘玄阴煞掌’。苏师叔虽奋力击退强敌,但自身也中了对方一掌,寒毒侵体,至今难以根除,修为也受损不小。”
“赵干副门主对此事的态度颇为暧昧,虽表面上下令严查,但实际并未投入太多力量,反而借机削弱了苏师叔在宗门事务中的话语权。我们怀疑……那次伏击,很可能与他有关。”
“如今宗门内气氛紧张,支持苏师叔的弟子和长老们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一些排挤和打压。我此次外出寻找‘玄水晶莲’,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被赵副门主的人知晓,没想到还是被黑煞宗的人盯上了……”
柳萱的声音带着一丝愤懑和无奈。
林枫默默听着,眼神越发冰冷。情况果然不容乐观。赵干里通外敌,排除异己,甚至可能对同门师叔下毒手,其行径已然触犯了宗门底线。
“门主呢?一直在闭关?”林枫问道。青玄门门主玄诚真人,乃是金丹期大修士,若他出面,赵干绝不敢如此嚣张。
柳萱摇了摇头:“门主闭关冲击金丹中期,已有十数年,期间从未露面。宗门事务一直由几位副门主和长老共同决断,但近年来,赵副门主势大……”
林枫明白了。门主闭关,给了赵干可乘之机。恐怕赵干背后,未必没有黑煞宗更高层次的支持,否则他未必有胆量如此行事。
“我知道了。”林枫语气平静,但熟悉他的人方能察觉那平静之下蕴藏的惊涛骇浪。“先回宗门,治好苏师叔的伤再说。”
两人不再多言,全力赶路。林枫将速度控制在筑基初期修士的正常水平,既不显得过于惊世骇俗,也远比练气期修士快上许多。
数日后,穿越了层层叠叠的云雾和几处小型传送阵,远方天际,一片连绵起伏、笼罩在氤氲灵气中的巨大山峦轮廓逐渐清晰。山门巍峨,隐约可见亭台楼阁点缀其间,仙鹤翔空,灵猿啼鸣,正是青玄门所在——青玄山脉。
越是接近宗门,遇到的修士也渐渐多了起来。有驾驭法器匆匆赶路的,有结伴而行交谈甚欢的,也有在特定区域演练法术、切磋技艺的。
当一些修士看到与柳萱同行的林枫时,都不由得投来诧异的目光。
“咦?那不是柳萱师妹吗?她身边那人……好面生?”
“气息内敛,看不透修为,但能御空飞行,至少是筑基师叔吧?”
“等等……那人好像是……林枫?几年前外门大比前失踪的那个林枫?”
“什么?是他?!他竟然回来了?而且……筑基了?!”
“怎么可能?他当年不过是练气八层,这才几年?竟然筑基了?”
议论声低低传来,充满了惊讶、疑惑和难以置信。林枫的“回归”以及“筑基”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迅速在部分弟子中引起了波澜。
林枫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面色平静地带着柳萱,直接朝着宗门内部,苏芷柔师叔所在的“紫云峰”方向飞去。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紫云峰范围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道略显尖锐的喝声:
“前方何人?宗门重地,不得擅闯!”
随着喝声,三道身着青玄门巡防堂服饰的修士驾驭着飞剑,拦在了前方。为首一人,面容倨傲,修为在练气大圆满,目光扫过柳萱,最后落在林枫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柳萱脸色微变,低声道:“林师兄,他们是巡防堂的人,是赵副门主的亲信。”
林枫目光平静地看着拦路的三人,淡淡道:“紫云峰弟子柳萱,与本人林枫,欲求见苏芷柔师叔,何来擅闯一说?”
“林枫?”那为首的巡防弟子眉头一挑,显然也听过这个名字,脸上露出一丝讥诮,“你就是那个失踪多年的林枫?你说你是林枫,有何凭证?再者,苏师叔静养期间,不见外客,尤其是……来历不明之人。”他特意在“来历不明”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此言一出,柳萱顿时气得俏脸通红:“你!林师兄乃我青玄门正牌弟子,何须向你证明!你们分明是故意刁难!”
那巡防弟子冷哼一声:“柳师妹,我巡防堂职责所在,维护宗门安全,不得不谨慎行事。此人身份存疑,修为不明,按规矩,需带回巡防堂查验身份!”
说着,他使了个眼色,另外两名巡防弟子便欲上前,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林枫眼神微冷。他刚回宗门,便遇到如此刁难,可见赵干一系的气焰是何等嚣张。
他并未动作,只是周身气息微微一放。
一股属于筑基修士的灵压,如同水银泻地般,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这灵压并不狂暴,却厚重如山,带着一股混沌苍茫的意蕴,瞬间笼罩了那三名巡防弟子。
三名练气期弟子脸色骤然大变,只觉得周身空气仿佛凝固,真元运转瞬间滞涩,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让他们几乎无法站稳飞剑,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脸上的倨傲和讥诮瞬间被恐惧所取代。
“筑……筑基师叔!”为首的弟子声音颤抖,再无之前的嚣张气焰。他们虽然奉命刁难,但也绝不敢公然对一位筑基修士无礼,尤其是在对方并未违反明确门规的情况下。
林枫收回灵压,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现在,我可以去见苏师叔了么?”
那巡防弟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不敢再造次,躬身让开道路:“弟子……弟子有眼无珠,冒犯了林师叔,师叔请!”
林枫看都未再看他们一眼,带着柳萱,化作流光,径直飞入紫云峰范围。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那名巡防弟子才直起身,抹了把冷汗,眼神中充满了后怕与阴鸷。
“快!快去禀报赵副门主,那林枫……回来了!而且,已经筑基!”
紫云峰,一处清幽雅致的洞府前。
林枫与柳萱按下遁光。洞府外设有禁制,两名女弟子正在值守,见到柳萱,脸上露出喜色。
“柳师姐,你回来了!找到玄水晶莲了吗?”
“这位是……?”
柳萱连忙道:“找到了!这位是林枫林师兄,快通禀苏师叔,林师兄特来探望。”
女弟子听到林枫的名字,也是微微一愣,但感受到林枫身上那深不可测的气息,不敢怠慢,连忙转身进入洞府通传。
片刻后,禁制打开,一名面容略显憔悴,但依旧难掩其温婉气质的美妇人在弟子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正是苏芷柔。
她看到柳萱安全归来,眼中露出一丝欣慰,随即目光落在林枫身上,先是疑惑,随即化为惊讶。
“林枫?真的是你?”苏芷柔感受到林枫身上那稳固的筑基期气息,美眸中异彩连连,“你……你不仅安然归来,还成功筑基了?”
林枫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弟子林枫,拜见苏师叔。当年承蒙师叔赠玉简之恩,弟子方能脱困,今日特来拜谢。听闻师叔身体有恙,弟子与柳师妹已寻得玄水晶莲,愿助师叔疗伤。”
苏芷柔看着眼前气质沉稳、修为已是筑基的林枫,心中感慨万千。当年她不过是念其资质心性尚可,随手结个善缘,没想到此子竟有如此机缘和毅力,短短数年便筑基成功,归来报恩。
“好,好!回来就好!”苏芷柔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虚扶一下,“快进洞府说话。”
进入洞府,分宾主落座。柳萱迫不及待地取出盛放玄水晶莲的玉盒奉上。
苏芷柔检查过灵药,确认无误,脸上喜色更浓:“有此灵药,辅以其他材料,炼制玄阳融雪丹,我体内寒毒有望尽除了。萱儿,此次辛苦你了。”
“师叔言重了,这是弟子应尽之责。”柳萱连忙道。
苏芷柔点点头,又看向林枫,神色转为凝重:“林枫,你如今筑基归来,实力大进,是我方一大助力。但宗门如今局势复杂,赵干势大,与黑煞宗勾结日深,你今日归来,又显露修为,恐怕已落入他们眼中,日后需万分小心。”
林枫神色不变,平静道:“师叔放心,弟子省得。有些账,迟早要算。当务之急,是先治好师叔的伤。不知炼制玄阳融雪丹,可需弟子相助?”
苏芷柔沉吟片刻,道:“炼丹之事,我可请丹鼎殿的吴长老相助,他与我交好,值得信任。不过,丹药炼制需时,在此期间,赵干那边恐怕不会安分。”
她顿了顿,看着林枫:“你初回宗门,按惯例,筑基弟子需前往祖师堂登记,领取筑基弟子令牌和相应的资源供奉。此事不可避免,赵干很可能借此发难。”
林枫闻言,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祖师堂么?正好,我也想去看看,如今这青玄门,究竟变成了何等模样。”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洞府,望向了那座象征着青玄门传承与权威的大殿。
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