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木生母亲的哭喊声如同利刺,扎破了店内短暂的平静。陈默刚经历完蚀骨再生丹的淬炼,身体虽虚弱,但感知却异常敏锐。他心中一沉,骨侍虽灭,但其邪术诡异莫测,王木生作为直接受害者,出现反复或异变,并非不可能。
“晓雯,开门!”陈默强撑着站起,示意徐晓雯。
门一开,王木生的母亲几乎是滚爬进来,头发散乱,脸色惨白如鬼,抓住陈默的衣袖,语无伦次地哭道:“陈师傅!救命啊!木生他……他刚才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眼睛全是黑的!浑身骨头‘咔咔’作响,力气大得吓人,一把推开了我,现在……现在缩在墙角,用手……用手在抠自己的后背,都抠出血了!嘴里还发出不像人的声音……像是……像是骨头在摩擦!”
抠自己的后背?骨头摩擦声?陈默眼神一凛,这症状比之前更加诡异凶险!他立刻对徐晓雯道:“晓雯,带上‘定魂香’和‘金疮药’,我们马上过去!”
顾不上自身疲惫,陈默抓起几样应急的符箓和药粉,与徐晓雯一起,跟着几乎瘫软的王母,快步冲向不远处的王家。
王家低矮的瓦房内,弥漫着一股血腥和恐慌的气息。只见王木生果然蜷缩在阴暗的墙角,身体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双手反转到背后,指甲深深陷入皮肉,正在疯狂抓挠自己的脊椎骨,鲜血浸透了单薄的衣衫。他双眼一片漆黑,没有眼白,口中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夹杂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他周身散发出一股混乱、暴戾、与之前骨侍邪气同源却更加狂躁的气息!
“木生!我的儿啊!”王母见状,哭喊着要扑上去,被陈默死死拦住。
“别过去!他被邪力彻底控制了!”陈默低喝,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王木生。他发现,王木生抓挠的脊椎位置,正是之前被蚀骨劲侵蚀最严重的地方!那里皮开肉绽,隐约可见森白的骨头,而骨头上,似乎有极其暗淡、却依旧在蠕动的暗红色纹路在闪烁!
是幽冥血咒的残留烙印! 骨侍虽死,但他种在王木生骨髓深处的血咒印记并未完全清除,此刻失去了主咒的压制,反而如同失控的毒瘤般爆发了!这印记正在疯狂抽取王木生最后的生机,并试图将他的身体改造成某种邪祟的容器!
“晓雯!定魂香!”陈默急道。
徐晓雯连忙点燃特制的定魂香,青烟袅袅,带着安神镇魄的香气飘向王木生。然而,烟雾靠近王木生周身三尺,便被那股狂躁的邪气冲散,效果甚微!
王木生似乎被激怒,猛地抬起头,漆黑的眼洞“盯”向陈默,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四肢着地,如同野兽般扑了过来!速度极快,带着一股腥风!
陈默虽虚弱,但反应仍在。他侧身避开扑击,并指如剑,指尖凝聚一丝金煞之力,快如闪电般点向王木生眉心祖窍,试图镇住其失控的魂魄!
“噗!”
指尖触及眉心,却如同点在了烧红的铁板上!一股阴毒霸道的反噬之力顺着指尖传来,震得陈默手臂发麻!王木生身体只是微微一滞,反而更加狂暴,利爪般的手掌横扫而来!
陈默连退数步,心中骇然。王木生体内的血咒烙印与他的生机已深度纠缠,寻常镇魂手段根本无效,强行攻击反而可能加速其死亡!必须另寻他法!
他的目光再次锁定王木生后背那鲜血淋漓的伤口和骨头上闪烁的邪异纹路。根源就在那烙印上!必须将其拔除!
可如何拔除?蚀骨再生丹刚用过,他体内金煞之力消耗巨大,难以支撑第二次强力驱邪。而且这血咒烙印已与骨骼融合,稍有不慎,王木生必死无疑!
就在这危急关头,陈默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静虚留下的那盏镇魂灯!此灯心火有照破虚妄、安抚魂魄之能,或许能克制这失控的血咒烙印!但灯在店中,远水难救近火!
“晓雯!你尽力稳住他!我回店取灯!”陈默当机立断,对徐晓雯喊道,同时将几张“束缚符”塞给她,“小心!”
徐晓雯咬牙点头,将定魂香插在香炉中,双手结印,催动微薄的法力,将束缚符祭出。灵符化作数道金光锁链,缠向王木生四肢,暂时延缓了他的动作。
陈默转身冲出王家,以最快速度奔回往生纹身店。他冲进店内,一把抓起柜台上的镇魂灯。灯身冰凉,但当他双手握住时,却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温润而浩瀚的力量。
就在他准备返回时,眼角余光瞥见门槛上似乎多了点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散发着淡淡的、与温不弃身上相似的药草腥气。粉末旁边,用指甲划着几个小字:“骨粉为引,心灯为焰,可焚残咒。”
是温不弃!他又来过了!这骨粉……陈默心中一动,联想到温不弃之前收集的骨侍残骸。他这是在指点自己?
顾不上细想,陈默抓起那撮骨粉,将镇魂灯小心揣入怀中,再次狂奔回王家。
此时,王家屋内已一片狼藉。徐晓雯脸色苍白,嘴角溢血,显然为困住狂暴的王木生付出了代价。束缚符形成的金光锁链已黯淡无光,即将崩溃。王木生嘶吼着,挣扎着,后背伤口血肉模糊,那骨上的暗红纹路却越发清晰,仿佛有生命般蠕动!
“让开!”陈默低喝一声,冲入屋内。他毫不犹豫,将那一小撮骨粉洒向王木生后背的伤口!骨粉触及鲜血和邪骨,瞬间燃烧起来,发出幽绿色的磷火,并散发出与那血咒烙印同源的气息!
这举动如同火上浇油!王木生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那血咒烙印受到同源骨粉的刺激,光芒大盛,疯狂抽取着他的生命力!
但陈默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引动诅咒,使其显化!
他立刻将怀中的镇魂灯置于身前,双手紧握灯身,摒弃一切杂念,将全部精神、意志以及对守护的信念,灌注其中!
“徐伯!静虚前辈!助我!”陈默在心中呐喊,全力沟通这守夜传承之宝!
“嗡——!”
镇魂灯仿佛感受到了他决绝的意志与危机,灯身微微一震,那白玉般的灯膏内,一点豆大的、纯净温和却蕴含着无尽威严的金白色心火,无声无息地点燃了!
心火虽小,却光芒万丈!柔和而坚定的光晕瞬间扩散开来,笼罩住整个房间!那狂躁的邪气如同遇到克星,瞬间被压制、净化!王木生身上的幽绿磷火骤然熄灭!
心灯光芒聚焦于王木生后背的伤口,照在那疯狂蠕动的血咒烙印之上!
“嗤——!”
如同阳光消融冰雪,那顽固的暗红烙印在心灯的照耀下,发出细微的“滋滋”声,颜色迅速变淡,蠕动停止,最终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消散!
烙印一除,王木生周身邪气顿消,漆黑的双眼恢复正常(虽然依旧空洞),身体一软,瘫倒在地,陷入了深度昏迷。但他后背的伤口依旧狰狞,失血过多,气息微弱。
“快!止血!”陈默松了一口气,连忙和徐晓雯一起上前,为王木生处理伤口,敷上金疮药。心灯的心火也悄然熄灭,灯身恢复古朴。
忙碌过后,王木生的性命总算保住了,但元气大伤,能否完全恢复神智,仍是未知数。王母跪地磕头,千恩万谢。
陈默疲惫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昏迷的王木生,心中并无多少喜悦。骨侍虽除,但其邪术遗毒,却险些又夺走一条性命。幽冥教的手段,防不胜防。静虚前辈“棋局未终”的警告,言犹在耳。
他将镇魂灯小心收好,那盏灯在关键时刻再次救了他,也救了他人。守护之责,重于泰山。
回到往生纹身店时,已是深夜。陈默发现柜台上多了一张字条,是墨守规留下的,字迹潦草,显然写得很急:
“小默,星象异动加剧,‘钥匙’波动频现,恐有大变。速来观星斋一叙!”
陈默握着字条,望向窗外沉沉的夜空。风雪已停,但真正的暴风雨,似乎才刚刚开始。
第十二卷《刺骨》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