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师傅电话里那句“和陆氏集团总部那边,有点关系”,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林晚意连日来用忙碌构筑的平静。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陆擎宇出手了,而且如此精准,直接扼住了她与“石缘斋”合作推进的咽喉。
她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立刻去找陆寒州。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指尖冰凉,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愤怒无济于事,抱怨更是软弱。她必须弄清楚,这是陆擎宇的警告,还是他决心彻底扼杀“归晚”的信号?这“上面的指示”,究竟来自陆擎宇个人,还是已经动用了陆氏集团的名义?
这其中的差别,至关重要。
她首先给严师傅回了电话,语气镇定而充满歉意:“严师傅,非常抱歉,这件事可能因我而起。请您和‘石缘斋’的各位暂时不要有任何动作,也不要与当地部门冲突,一切交由我来处理。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安抚好严师傅,她立刻叫来了老周和小敏,没有透露陆氏内部的纠葛,只是言简意赅地说明工坊的审批遇到了些意外的行政阻力,需要从更高层面疏通。
“我们需要所有关于工坊选址、规划、以及前期所有合规性文件的完整备份,越详细越好。”林晚意吩咐道,眼神锐利,“同时,小敏,你帮我搜集所有能体现‘归晚’与‘石缘斋’合作对地方传统工艺传承、创新以及可能带来的就业和经济效益的分析报告,数据要扎实。”
她要准备“弹药”,无论面对的是谁,都必须有理有据。
团队没有多问,立刻领命而去。他们对林晚意有着绝对的信任。
就在林晚意紧锣密鼓地准备应对之策时,陆寒州的电话打了过来。他的声音透过听筒,带着一丝压抑的冷冽和不易察觉的……歉意。
“苏城那边的事情,我知道了。”
林晚意握着手机,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攘的车流,声音平静:“嗯,严师傅告诉我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陆寒州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安心准备你的新系列,不要分心。”
他甚至没有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而是直接宣告了他的介入。
“陆寒州,”林晚意叫了他的名字,语气认真,“我不想让你为难。如果这是你父亲的意思……”
“这不是为难。”陆寒州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近乎霸道的维护,“这是原则问题。‘归晚’与‘石缘斋’的合作,是正当的商业行为,符合市场规律,更有利于行业发展。没有任何人,可以凭个人好恶,滥用权力阻挠。”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些,却更显力量:“林晚意,记住,你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试图以权谋私、打压创新的人。”
他的话,像一道坚实厚重的壁垒,瞬间将她心中那因不确定性而产生的细微裂缝牢牢堵上。他没有丝毫犹豫,没有权衡利弊,直接站在了她这一边,与她共同面对来自他亲生父亲的压力。
一股强烈的暖流冲撞着林晚意的心房,让她喉头哽咽,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从不怀疑陆寒州会帮她,但她没想到,他的态度会如此鲜明,如此决绝。
“谢谢……”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两个字,却包含了太多的情绪。
“不用谢。”陆寒州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但那份坚定未曾改变,“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我必须做的。”
通话结束后,林晚意久久站在原地,心中波澜起伏。陆寒州的态度,无疑给她注入了一剂最强的强心剂。但她也知道,这意味着他与父亲陆擎宇之间的矛盾,因为她而彻底摆上了台面,再无转圜余地。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份感动与担忧都压回心底。现在不是感怀的时候,她必须做得更好,才能不辜负他如此毫无保留的支持。
她回到办公桌前,重新摊开设计稿。灯光下,那块“圣玛利亚海纹石”原石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内部的纹理如同被狂风卷动的海浪,充满了力量感。一个全新的灵感,如同闪电般击中了她。
她拿起画笔,不再犹豫,流畅的线条在纸上蔓延。她要设计一个系列,主题就叫——“磐石之心”。象征着在狂风暴雨、惊涛骇浪中,依然坚定不移的内心与信念。这既是她对“归晚”的期许,也是此刻,她对那个为她顶住一切压力的男人,无声的回应与支持。
几天后,苏城那边传来了消息。在陆寒州强势而不失策略的介入下,工坊审批被卡住的“规划问题”被证实是子虚乌有,流程得以重新启动,并且效率奇高。
然而,与此同时,林晚意接到了一封来自陆氏集团董事会的正式公函。函件措辞严谨,以“评估集团与非核心关联品牌合作效益”为由,正式要求“归晚”工作室在指定日期前,提交自合作以来全部的详细运营数据、财务报表及未来三年的发展规划,以备质询。
公函的落款,盖着陆氏集团董事会的公章。
风暴,并未平息,只是换了一个战场,以更正式、更不容回避的方式,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