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人影蹿动。
围着看热闹的人，关心落水者的人，恨不得落水者永远不上来的人，都来了。
“怎么样了？”连村长也过来了。
没办法，出了人命是要上报的。
“且看着呢，竹排划过去了，没见人。”族长也是很着急，两个都是他们唐氏家族的人。
“快看快看，在那边!”
有人大声喊，循着声音看去，那人指着下游不远处。
“是肥丫！”
只见唐一乐冒出了头，用左手擦了擦眼睛的水，而后头向后仰。
“乐儿！”陈慧娘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腿软地直坐在地上，拉着满娃的手终于不抖了。
“阿娘，姐姐下去玩水，”满娃摇摇他娘的手，“我也要下去。”
“不去，姐姐一会儿就上来了。”
“我阿娘呢？”小菊着急地四处看。
“在那在那，一乐拉着。”唐满河眼尖，看见了。
兄妹三人心提到嗓子眼，因为他们娘不像唐一乐，唐一乐是清醒的。
嘈嘈杂杂的人声唐一乐听不见，因为她现在一心想着快速游到那两根竹竿那里。
从那么高的桥上掉下来，适应了一下，小菊娘又死命拉着她，要不是把她敲晕，差点永远待在河里。
不过，她很快发现，她只要保持体力就行，因为有人划着竹筏过来了。
“把她拉上去。”
竹筏一靠近，唐一乐叫来人把小菊娘拉上去。
耽搁有点久了，不知道小菊娘什么情况，唐一乐累得扒拉着竹筏，任由划竹筏的人划回岸边。
“上来了，上来了。”众人激动地喊起来，他们村还是第一次有人落水还能救回来的。
以前的落水者大部分都是永远埋葬在水里。
村里人老人、小孩、妇女一般都不会水，掉下去结果不言而喻。
而会水的男人们又因为水流太急，也是九死一生。
所以，在唐家坳，大家都会教育孩子们，不要去河里玩水。
但总有几个不听话的，唐才基本来还有一个弟弟，就是小时候玩水去世的。小菊的爹也是落水回来大病一场，去了。
唐家坳的人，大部分都和水有难了的纠缠。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陈慧娘冲上去紧紧抱住唐一乐，连衣裳湿了也不顾。
“阿娘松开，衣裳湿了。”唐一乐轻轻推开她。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陈慧娘忍着眼泪，打量着女儿，摸摸圆脸，捏捏手臂。
“姐姐，水里有妖怪吗”满娃扯扯唐一乐的裤角，村里人都说河里有妖怪，不给小孩子靠近。
“没有没有。”唐一乐捏捏他的小脸。
小菊娘那边。
“阿娘您醒醒啊……”小菊哭声哀痛，她就要没有娘了吗？
两个哥哥也跪在边上抽噎。
“我来看看。”于郎中摸了摸脉，摇了摇头，又翻了翻眼皮，得出结论。
“准备后事吧。”
“娘啊……”兄妹三人齐声痛哭。
唐一乐听到哭声，暗道糟糕。
她立马凑近观察，把小菊娘的脸侧过来，小菊娘的嘴里流出来一些水。
她还清理了一下口鼻，从嘴巴里拿出来一条水草。
众人看她一番操作都有些莫名。
“一乐，我阿娘死了。”唐满河擦着眼泪提醒，意思就是，你别折腾我娘了。
“小菊，我能救你娘，你听我的。”
小菊只听到能救，不管三七二十一点点头，她平日里听惯了唐一乐的安排，这会更加听话。
“对着你娘的嘴吹气，含住嘴，吹两口。我叫你吹你再吹。”
“不要脸!”旁边不知道谁的声音。
唐一乐没空听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话，救人要紧。
她开始胸部按压，按了三十下。
“吹。”她把小菊娘的头部稍微后仰，捏住鼻子，叫小菊吹。
小菊随时待命的姿势，一低头吹了两口气。
唐一乐放开捏鼻子的手，看胸脯没有起伏，又继续胸部按压。
三十下。
“吹。”
……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观看的人有摇摇头默默走开的，也有继续看想了解后续的。
周围人发出同情。
“可怜的这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了，都还没成亲。”
“停。”随着唐一乐松开手，小菊还想吹，被唐一乐制止了。
小菊茫然地看着她，满脸是泪。
难道连唐一乐也要放弃了吗？阿娘真的没救了？真的永远离开我们了？小菊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可以停了。”唐一乐观察到，胸部有起伏，应该快醒了。
小菊兄妹仨齐声大哭。
“咳咳，哭什么……”
小菊娘的声音太小，在这震天的哭声里，听不清。
“别哭了，你们娘没死！”唐一乐翻了翻白眼。
“别哭……”小菊娘的手抬了起来。
“诈尸了！诈尸了！”周围有人大喊。
兄妹三才醒过来。
“阿娘，阿娘。”
……
回到茅草屋，唐一乐赶紧把衬衫换了，四五月份，还是有点冷的。
“来来来，喝了这碗姜汤。”陈慧娘端着一碗姜汤来到唐一乐的房间。
“甜甜的，阿娘放糖了么？”啜了一小口，唐一乐被甜腻了。
“满娃，来，给你喝甜甜水。”她端着碗出去拉着正在满院跑的满娃。
“给你喝的，怎么给他了？”陈慧娘阻止不及。
“满娃爱喝，我不爱啊”
“慢点喝，还有点烫。”陈慧娘看见满娃烫了一下嘴，忍不住叮嘱。
“姐姐什么时候带我去玩水？”满娃喝了几口才喝完，把碗递给陈慧娘。
“天气热就带你去。”
“这么危险!不可以去！”陈慧娘拉着两个小孩开始上课。
“村里很多人都是因为玩水没命的，以后都不准去！”
“阿娘，什么是没命？”
唐一乐在埋着头，偷笑。
“没命就是……”陈慧娘想了半天没想到该怎么解释。
“阿娘，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学会凫水才稳妥。”唐一乐认真道。
“是了，你什么时候会凫水的？”陈慧娘抓着唐一乐的手，神情严肃。
“出去玩的时候，偷偷学的。”唐一乐低下了头，她知道陈慧娘担心，但是总不能说她前世就会吧？
“你！”陈慧娘想到她的孩子也有可能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溺水，她紧张、害怕和生气
同时出现在脸上。
“阿娘，不气不气，多亏学了啊，不然今天就危险了。”唐一乐拉拉陈慧娘的手撒娇。
想到刚刚的危险，陈慧娘轻轻舒了口气。
“阿娘，什么是没命啊？”满娃打破了沉静。
“没命就是再也见不到阿娘了。”唐一乐揪揪他的耳朵。
谁知，满娃“哇”地一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