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涧位于剑宗势力范围的西南边缘,是一处两山夹峙的幽深峡谷。
尚未靠近,便能感觉到一股阴冷潮湿的山风从涧中呼啸而出,带着腐叶和某种腥臊的气息。
涧内光线昏暗,常年弥漫着淡淡的、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的灰色雾气,因此得名。
祝只安御剑悬停在黑风涧入口上空,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向下探去。
然而,那灰色的雾气似乎对神识有一定的阻隔和干扰作用,探查范围被大幅压缩,只能模糊感知到下方嶙峋的怪石和茂密的、颜色深沉的植被。
他降下飞剑,落在涧口一块巨大的青黑色岩石上。岩石表面湿滑,布满了青苔。
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落叶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细微的噗嗤声。
四周异常安静,连鸟鸣虫嘶都听不到,只有风声在狭窄的涧道中穿梭,发出呜咽般的回响。
这种诡异的寂静,与寻常妖兽巢穴的喧嚣截然不同。
祝只安目光扫过地面,很快在落叶层中发现了一些模糊的脚印,以及一道拖拽的痕迹,指向涧内深处。
他蹲下身,指尖捻起一点痕迹旁的泥土,放在鼻尖轻嗅。
除了泥土和腐叶的气息,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腥气,以及……一种他有些熟悉的、混乱扭曲的能量残留,与那黑色碎片的气息同源,但稀薄得多。
“果然与此有关。”
他心中了然。
李铭的失踪,恐怕并非简单的妖兽袭击。
他并未立刻循着痕迹深入,而是先尝试用传音玉联系李铭,果然如柳芸所说,毫无回应,仿佛石沉大海。
他又试着联系凌霜,传音玉闪烁了几下,传来的声音也带着滋滋的杂音,断断续续:“……只安……情况……如何?信号……不佳……”
“我已到黑风涧,内有诡异雾气干扰神识与传讯。发现拖拽痕迹,疑似与鬼哭崖事件有关联。我会深入调查,保持警惕。”
祝只安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况。
“……小心……若有不对……立刻撤回……”凌霜的声音在杂音中消失。
收起传音玉,祝只安不再犹豫,沿着那拖拽的痕迹,谨慎地向黑风涧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雾气愈发浓郁,光线也愈发暗淡,仿佛提前进入了夜晚。
四周的树木形态也开始变得怪异,枝干扭曲,树皮呈现出不健康的紫黑色。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传来细微的水流声。
穿过一片密集的、长着尖锐倒刺的灌木丛,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小路出现在眼前,小路尽头是一个被藤蔓半遮掩的山洞入口,那拖拽的痕迹正是消失在洞口。
洞口处的雾气似乎格外浓郁,几乎凝成了实质。
祝只安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混乱扭曲的能量残留在这里变得强烈起来。
他运转无情道心法,一股清冷寂寥的意境自身周散发开来,将那试图侵蚀心神的诡异能量排斥在外。
他拨开藤蔓,踏入山洞。
洞内比想象中要宽敞一些,但依旧昏暗。
空气潮湿冰冷,带着浓重的霉味和血腥味。
借着从储物袋中取出的一颗“月光石”散发的柔和白光,祝只安看清了洞内的情形。
洞壁粗糙,布满了抓痕和一些意义不明的、用某种暗红色颜料涂抹的诡异符号,与黑色碎片上的纹路有几分神似。
地面中央,一堆熄灭的篝火余烬旁,躺着一个人,正是失踪的李铭!
他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胸前的衣襟被撕裂,露出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血迹已经发黑凝固。
但他的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显然还活着,只是陷入了深度昏迷或者说……被某种力量禁锢了神识。
而在李铭身旁,还蜷缩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一身破烂不堪、沾满泥污的粗布衣裙,赤着双脚,脚踝处有着被绳索长期捆绑留下的淤青。
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入臂弯,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如同枯草。
似乎是听到脚步声,那少女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脏兮兮却难掩清丽的小脸。
她的眼睛很大,瞳孔却是一种不正常的、带着丝丝灰气的漆黑,此刻写满了惊恐与无助,如同受惊的小鹿。
然而,在这惊恐深处,祝只安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力隐藏的、与这柔弱外表截然不同的冰冷与审视。
“别……别过来!”
少女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她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仿佛想要躲到昏迷的李铭身后,“求求你,别伤害我们……”
祝只安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平静无波。
在他的感知中,这个看似柔弱无助的少女,周身萦绕着一股与这山洞、与那黑色碎片同源的、混乱而隐晦的能量波动。
虽然她极力掩饰,但在修炼无情道、对“情”与“异常”感知极为敏锐的祝只安面前,如同黑夜中的萤火,清晰可见。
李铭身上的爪痕,残留的妖气与这少女身上的能量波动隐隐呼应。
而洞壁上的符号,地面拖拽的痕迹,无不指向这个看似是“受害者”的少女。
她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甚至,李铭的失踪和重伤,很可能就与她有关。
“是你伤了他?”
祝只安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冰冷,在这寂静的山洞中清晰地回荡。
少女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瞪大了那双诡异的黑眸,难以置信地看着祝只安,似乎没料到对方完全无视了她的表演,如此直接地切中了要害。
她眼底那一丝冰冷迅速扩大,脸上的惊恐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带着残忍天真的诡笑。
“哎呀呀……被发现了呢。”
她的声音不再颤抖,反而带着一种黏腻的、令人不适的甜腻,“这个大哥哥,明明是自己想要‘英雄救美’,非要跟着人家进来……人家只是,稍微和他‘玩’了一下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