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片近乎凝滞的寂静中,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声音不轻不重,节奏熟悉——正是戚海敏惯有的敲门方式。
陈砚鹄的眼睫微动,阴影中的瞳孔似乎收缩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应,任由那敲门声在寂静里又响了一次,仿佛是在确认他的存在。然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波澜:“请进。”
门被推开,戚海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合身的深色西装,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些许恰到好处的疲惫,却又混合着一种沉静的决心。他反手轻轻关上门,走向办公桌。
“陈总,没打扰你吧?”戚海敏的语气很自然,甚至比平时更多了几分熟稔的随意,但是依旧沿用“陈总”这个称呼。
陈砚鹄抬起眼,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中如同实质般落在戚海敏身上。“正要下班。有事?”他言简意赅,身体依旧保持着放松后靠的姿态,没有任何迎客或起身的意思,无形中划出了一道界限。
戚海敏似乎并不介意,他在办公桌前的客椅上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握放在膝上,这是一个既显尊重又不失坦诚的姿态。
“是有件事,”他叹了口气,笑容里带上一点无奈和自嘲,“想了几天,觉得还是应该亲自来跟你聊聊,免得……免得日后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陈砚鹄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变得粘稠起来。
“是关于我的一些私事。”戚海敏措辞谨慎,目光坦诚地迎着陈砚鹄的审视,“我最近感觉到……周围似乎有些不太对劲的风声,也可能是我多心了。但考虑到‘御风’项目正在最关键的时候,任何一点个人层面的风吹草动,都可能被放大,甚至被人利用,影响到项目和你。”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陈砚鹄的反应。但陈砚鹄的面容隐在阴影里,如同一潭深水,波澜不惊。
戚海敏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我和一位叫林汐的女士,确实走得比较近,这可能引起了她哥哥——也就是林教授——的一些误会。但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们之间并没有更深入的交往,我有家室,这一点您很清楚。”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恳切,甚至带上一丝恰到好处的懊恼:“我也是直到最近才偶然得知,林教授竟然就是您常提起的那位至交好友,并且为我们的项目提供了如此巨大的帮助。正因为突然意识到这层复杂的关系,我才觉得必须立刻向您坦诚说明,以免产生任何不必要的误解,影响了项目,也辜负了您的信任。”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微微加重,眼神里透出一丝锐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与警惕:“陈总,我们共事这么多年,一起经历过那么多。‘御风’项目就像我们的孩子一样,我绝不会允许任何损害它的事情发生,无论是来自外部,还是……内部。”
他巧妙地将“内部”二字轻轻吐出,然后适当地沉默下来,留给陈砚鹄消化和反应的空间。这番话,看似坦白,实则将“怀疑”定义为可能被“利用”和“误解”的产物,甚至隐晦地暗示了可能有“内部”人士在借此生事。
陈砚鹄静静地听着,交握放在腹前的双手食指极轻地点了一下。戚海敏的主动出击,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准,几乎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戚海敏本身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良久,陈砚鹄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听不出喜怒:“小戚,你的私人生活,公司无权过问。”他先划出一条线,表明态度。
然后,他话锋微转,目光如沉静的探照灯般落在戚海敏脸上:“但正如你所说,‘御风’项目关系重大,不容有失。任何可能引发关联方质疑的因素,都需要极度审慎。你主动来说明,很好,这避免了不必要的猜忌。”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稍许脱离了阴影,灯光在他深邃的眼中映出一点微光:“我相信你的专业操守,也相信林教授的学术品格。不过……”他拖长了尾音,营造出无形的压力,“既然你提到了‘内部’可能存在的‘误会’,那么,在你看来,是谁,或者是什么原因,会让你感觉到这些‘不对劲的风声’?”
陈砚鹄没有接“被人利用”或“陷害”的指控,而是将问题轻巧地抛了回去,直接追问风声来源,这一下反而将球踢到了戚海敏脚下,考验着他的应对,也试图从他给出的答案中捕捉更多信息。
戚海敏显然没料到陈砚鹄会如此直接地反问回来,他交握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收紧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