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像有了生命,从地底往上翻涌。
白桃的指节抵在石壁上,能清晰摸到石纹在震颤中扭曲的轨迹——那是卦象在苏醒,是祖父布下的残阵在回应某种召唤。
小梅的指甲几乎掐进她手腕,哭腔里带着抽噎:姐姐,石头要碎了!
话音未落,一声脆响。
石碑背面的血色字迹突然炸开,红雾裹着碎石激射而出。
白桃旋身将小梅护在身后,左臂本能地抬起护住她的头,碎石擦过她后颈,火辣辣的疼。
等尘埃落定,原本刻着血字的位置裂开一道黑黢黢的口子,像巨兽张开的嘴,隐约有凉风卷着潮湿的土腥气涌出来。
是通往龙脉图的核心之地。白桃抹了把脸上的石屑,喉间发紧。
三天前青冥子断气前攥着她手腕说的残阵复生,此刻终于有了实感——祖父用八卦镇住的,从来不是死物,是活的机枢。
她摸出随身的银针,针尖在掌心轻轻一刺,痛感让神智更清明,随即反手刺入耳后风池穴。
那是镇魂针的手法,药王宗秘传防迷幻毒气的法子。
小梅,抓紧我。她弯腰将小女孩捞进怀里,没等小梅应话便跃入裂缝。
下滑的瞬间,风灌进衣领,小梅的尖叫被风声撕碎。
白桃能感觉到后背擦过粗糙的岩壁,膝盖重重磕在凸起的石棱上,但怀里的小身子绷得像块硬木,指甲几乎要嵌进她肩胛骨。
别怕,数到十就到了。她贴着小梅发顶轻声说,其实自己也在数——一,二,五,七......第八下时,脚底突然踩空,两人摔进一片蓝光里。
落地的瞬间白桃就地打滚,将小梅护在身侧。
等稳住身形抬头,她倒抽一口冷气:四周岩壁嵌满拇指大的晶石,幽蓝的光漫开来,照出岩壁上一幅巨大的地形图。
山脉走势蜿蜒如活物,八处标记在图上明明灭灭,正是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卦方位,每个标记旁都刻着气运枢纽四个字。
龙脉图......白桃的声音发颤。
祖父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等残阵醒了,你会见到真正的龙脉,原来指的是这个。
她凑近细看,东北方艮卦位旁的刻痕突然闪了闪,一行小字浮出来:此为逆命之始,亦为归元之终。
逆命......归元......白桃的心跳陡然加快。
三个月前在苏州,军统截获的密报里提到天机会残党在找逆命之钥,难道指的就是这里?
她刚要摸出随身携带的皮尺丈量图中比例,头顶突然传来破空声——像夜枭扑棱翅膀,又像刀刃划破风的嘶鸣。
低头!白桃拽着小梅扑向岩壁,两把弯刀擦着她们发顶钉进地面,刀身震颤着发出嗡鸣。
抬头时,七道黑影已经落在龙脉图前,黑衣蒙面,腰间悬着带血槽的短刃,其中一人抬手时,腕间露出靛青蛇纹——正是苏州码头见过的天机会标记。
是冲龙脉图来的。白桃咬着牙把小梅塞进岩壁缝隙,袖中十二根银针已经攥在掌心。
这些年做法医验过无数尸体,她太清楚人体穴位的死穴:喉头下三寸是缺盆穴,刺中即晕;耳后翳风穴,刺中失聪。
第一根银针破空而出,精准扎进左首那人缺盆穴,那人闷哼一声栽倒;第二根擦着右首那人耳畔飞过,扎进他翳风穴,顿时捂耳惨叫。
姐姐小心!小梅突然喊。
白桃旋身,就见中间那人举刀劈来,刀锋带起的风割得她脸生疼。
她矮身躲过,反手将银针扎进对方手腕太渊穴,那人吃痛松手,弯刀落地。
小梅趁机从缝隙里钻出来,脖颈间的玉坠在蓝光里一闪——那是白芷留下的遗物,碎片边缘锋利如刃。
她举着玉坠对准最近的晶石,折射的光刺得黑衣人闭眼,趁机抓起地上的弯刀。
毁掉部分信息!白桃边退边喊。
她知道天机会要的是完整的龙脉图,只要破坏关键方位,他们就会前功尽弃。
摸出怀里的焚灵符——那是青冥子临终前塞给她的,说关键时刻烧方位——反手贴在西北乾卦位。
符纸遇热腾地烧起来,火苗舔着岩壁,图纹在火光中扭曲,青烟裹着焦糊味弥漫开来。
黑衣人见状急了,三人扑向白桃,两人去扑火苗。
白桃趁机拽住小梅的手往图边跑——那里有道裂缝,刚才落地时她就注意到了。
小梅的手汗津津的,攥得死紧,弯刀在她手里晃得厉害,却始终没松开。
白桃喊。
两人纵身跃入裂缝,背后传来黑衣人撞在岩壁上的闷响。
裂缝里很黑,只能摸着岩壁往下挪。
小梅的呼吸喷在她颈间,急促得像敲小鼓:姐姐,下面有声音......
白桃竖起耳朵。
果然,越往下走,水声越清晰,叮咚作响,像山泉落进深潭;还有若有若无的钟鸣,沉闷悠远,像是古寺里的晨钟被埋在地底千年。
快到了。她轻声说,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
但她知道,这条裂缝的尽头,一定藏着更古老的秘密——或许是祖父说的归元之终,或许是天机会追寻的逆命之始。
而此刻,水声与钟鸣交织成网,正从黑暗深处漫上来,裹住她们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