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村落本应沉浸在静谧之中,只有偶尔的虫鸣和远处鬣狗的嚎叫点缀着黑暗。季博达蜷缩在草席上,五岁孩童的身体早早进入了梦乡。他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嘴角还带着白天成功修复一个铁桶的满足笑意。茅草屋外,银河倾泻而下,千万颗星星冷漠地注视着这片沉睡的土地。
第一声枪响撕裂了夜的寂静。季博达猛地睁开眼睛,瞳孔在黑暗中急剧收缩。那不是猎枪的声音——是AK47特有的爆裂声响。前世在新闻里听过太多次,绝不会认错。
哒哒哒——紧接着是一连串的扫射,子弹划破空气的尖啸声让季博达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一个翻身滚到墙角,动作敏捷得不像个孩子。屋外已经乱成一团,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喊混杂着粗鲁的呵斥声。
所有人出来!一个沙哑的男声用蹩脚的土语吼道,反抗者死!
季博达的手指深深掐进大腿,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透过茅草墙的缝隙,他看到几个黑影正踹开邻居家的门。月光下,那些人脖子上的金链子反射着冰冷的光——是上次那伙人!他们居然杀了个回马枪!
自家破烂的木门被猛地踹开。季博达看到父亲德彪高大的身影挡在门前,母亲二翠正手忙脚乱地想把他往床底下塞。
跑...快跑...二翠的嘴唇颤抖得厉害,眼泪在月光下闪着银光。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道刺眼的手电光柱扫进来,季博达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看到一个满脸疤痕的士兵正用枪顶着德彪的胸口。
上次少了三个男孩,疤痕脸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门牙,头儿很生气。
德彪的喉结上下滚动,古铜色的额头渗出冷汗,但双臂依然死死挡在妻儿前面:求求您,他只有五岁...
回答他的是一枪托。
季博达眼睁睁看着德彪的身体猛地一颤,额头爆出一片血花。德彪缓缓倒下时,那双粗糙的大手还保持着保护的姿势。
不——二翠的尖叫戛然而止。疤痕脸随手一枪托砸在她太阳穴上,瘦小的身躯像破布娃娃一样栽倒在德彪旁边。
季博达心里明白这下是跑不了了。
不过好在德彪和二翠身体强壮,挨了一枪托应该不会死。
这个还活着!疤痕脸像拎小鸡一样抓起季博达。刺鼻的汗臭和枪油味扑面而来,混合着某种劣质香水的甜腻。季博达的四肢僵硬得像木头,直到被扔进皮卡车斗时才找回知觉。
车斗里已经挤了五六个男孩。最小的那个正抱着膝盖无声啜泣,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最大的约莫十岁,额头被枪托砸破的伤口还在渗血。季博达机械地挪到角落,掌心传来黏腻的触感——是尚未凝固的血,不知属于哪个不幸的孩子。
皮卡猛地启动,村落很快被抛在身后。季博达死死盯着越来越远的家,看着燃烧的茅屋将夜空染成橘红。心里五味杂陈,没有一个恰当的表情能够表现季博达现在的心情。
车上的士兵们正兴高采烈地分赃,一条银项链在月光下被争来抢去。疤痕脸灌了一口烈酒,突然把酒瓶递到孩子们面前:喝!以后就是战士了!
浓烈的酒精味让季博达胃部痉挛。当酒瓶传到他面前时,下意识地接过,却在仰头的瞬间将大部分酒液洒在衣襟上——这个动作如此熟练,仿佛前世在应酬场合做过无数次。
哈哈哈!小崽子不行啊!士兵们哄笑起来。
季博达低着头,任由酒水顺着下巴滴落。
心道,等老子苟一段时间,你这军阀头子早晚有一天会栽在老子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