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0日清晨，南京东郊句容县外围的黔军121师临时驻地外，结冰的官道被细雪覆盖，踩上去咯吱作响。
黔军3营的队伍像一条疲惫却坚韧的铁流，正沿着官道缓慢行进。士兵们睫毛凝着白霜，军靴沾着泥雪，有的绑着渗血的绷带，却没人掉队——从落马坡处置溃兵后，他们连夜赶了四个时辰的路，只为尽早与友军汇合。越靠近南京，空气中的硝烟味越浓，连风里都裹着股压抑的战气，远处汤山方向的天际线，始终蒙着一层灰。
“副团长！前面有黔军旗帜！”石刚从队伍前方折返，苗刀刀柄上的雪沫被他随手抹掉，指着官道拐角处，“是121师的弟兄，举着‘黔军121师’的大旗！”
陈砚立刻抬手示意队伍暂停，接过周明轩递来的望远镜。镜头里，十几名灰布军装的士兵正守在拐角，胸前布章绣着“黔军121师”字样，为首的少校军官握着马鞭，正朝这边眺望，旗帜在寒风中猎猎翻飞，布料上的“黔”字格外醒目。
“是自己人！”陈砚放下望远镜，紧绷的肩线松了些——121师是黔军主力，师长吴剑平是贵州同乡，周世昌此前来信提过，吴剑平一直在收拢淞沪撤下的黔军队伍，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他带着周明轩和两名警卫兵快步上前，刚到近前，少校军官便立正敬礼：“请问是陈石副团长吗？俺是121师参谋处李军，奉吴剑平师长之命来接你们！师长早听说你们在淞沪的硬仗，盼着见你呢！”
“李少校辛苦。”陈砚回礼时，目光扫过121师士兵——他们正好奇地打量3营弟兄，有的朝这边挥手，眼神里满是同乡的亲近。同是黔军子弟，在异乡战场相遇，无需多言便透着股熟稔。
“吴师长说，咱们黔军在外作战，就得拧成一股绳！”李少校笑着拍了拍陈砚的胳膊，指向驻地方向，“师部就在前面村落，师长特意交代，你们带的老乡和收编的溃兵，都按黔军规矩安置，热饭热水管够，伤员还能去师部医疗站治伤。”
陈砚心里一暖，转头对周明轩叮嘱：“你回去让石刚带队伍跟李少校的人去休整，王锐对接物资，林大夫先安置老乡——我跟李少校去见吴师长。”
跟着李少校走进驻地，废弃村落里满是黔军备战的身影：有的在加固战壕，有的擦拭步枪，墙上贴着“黔军铁血，保家卫国”的标语，连炊烟里都混着训练的呐喊声。“这里离汤山只有三十里，日军随时可能来，弟兄们都在赶筑防线。”李少校指着远处的工事，“吴师长昨天还去汤山勘察，说那是南京东郊的门户，必须守住。”
陈砚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地，心里暗忖——汤山地势险要，正适合打防御战，与他此前的想法不谋而合。
走到村落中心的小院前，李少校停下：“师长在里面等你，进去吧。”
陈砚整理好军装推门而入，院里的火堆正旺，一个穿着少将制服的中年男人坐在火边看地图，侧脸棱角分明，正是黔军121师师长吴剑平。听到动静，吴剑平抬头，目光落在陈砚身上，随即放下地图起身：“陈石？果然是年轻有为！淞沪掩护四行仓库的硬仗，打得好！”
“吴师长过奖，都是弟兄们拼命。”陈砚立正敬礼，心里带着几分敬重——吴剑平是黔军老将，在贵州威望极高，能得到他的认可，对3营来说是莫大的肯定。
“坐！先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吴剑平递来一碗热汤，指着地图上的汤山，“121师奉命守南京东郊，汤山是关键，可兵力缺口大。你们3营在淞沪打出了血性，我已向军委会报备，把你们编入121师，扩编为3团，你任团长，下辖两个营，兵力从500人补到1000人，补给由师部统一调配！”
陈砚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意外——他原以为能编入121师已是幸事，没想到吴剑平直接提拔他为团长，还扩编部队。这不仅是信任，更是对3营战功的认可。
“师长，这……”陈砚刚要推辞，便被吴剑平打断：“别跟我客气！你在淞沪打出威风，换别人未必能做到。咱们黔军就得让有本事的人带兵，才能不被嫡系欺负！”
吴剑平从抽屉里拿出一枚少校军衔章，递到陈砚面前：“明天举行入编仪式，让全师都知道，咱们121师多了支能打硬仗的劲旅！”
陈砚双手接过军衔章，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肩上仿佛多了份沉甸甸的责任。他再次敬礼：“谢师长信任！陈石定带3团守住汤山，不让鬼子踏过南京东郊一步！”
走出小院时，驻地已是一片热闹景象。3营的弟兄们正和121师的士兵围坐在一起，石刚拿着苗刀演示劈刺，引来阵阵喝彩；王锐在清点师部送来的物资，糙米、弹药堆得像小山；林晚正给老乡们分发棉衣，那个之前被溃兵抢粮的女人，正带着孩子帮医护兵烧热水。
“团长！”王小二举着一块热饼跑过来，脸上沾着饼渣，“121师的弟兄给俺们发了热饼和肉汤，老乡们都有份！”
陈砚笑着接过饼，走到队伍中间，举起手里的军衔章和“3团”军旗：“弟兄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咱们3营正式编入黔军121师，扩编为3团，我任团长，下辖两个营！以后咱们有更多弟兄、更多弹药，一起守汤山、打鬼子，给贵州父老争光！”
“好！”士兵们齐声欢呼，声音震得树上的雪簌簌掉落。吴剑平站在小院门口，望着这一幕，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寒风依旧刮着，但黔军驻地的暖意却越来越浓——同根同源的弟兄聚在一起，便没有跨不过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