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彻底笼罩了城市。
晚餐后，慕砚青接了一个电话，神色如常，但季鲸落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场比白天冷冽了几分。他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杂志，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
慕砚青挂断电话，走到他对面坐下，沉吟片刻，开口道：“绑架你的人，背后指使查到了。”
季鲸落的心猛地一跳，攥紧了手中的杂志，抬起头，紧张地看着慕砚青。
“是慕家旁系的人，慕承泽。”慕砚青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眼底深处翻滚的寒意却让人心惊。
“慕承泽……堂叔？”季鲸落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是慕砚青二叔的儿子，在公司里担任一个不大不小的职位，平日里见到他总是带着虚伪的热情。他怎么会……
“他负责集团旗下的一家子公司，近年来业绩亏损，挪用了大笔公款试图在海外市场翻盘，结果血本无归。我上个月开始着手审计他那家公司的账目。”慕砚青语气淡漠，“他狗急跳墙，以为绑架你，可以用来威胁我停止审计，或者索要巨额赎金填补亏空。”
季鲸落听得脊背发凉。仅仅是为了钱，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就不惜策划绑架，甚至可能……伤害他？这就是所谓的“家人”？他想起小时候，慕承泽还曾笑眯眯地给他买过玩具。人心的贪婪和险恶，让他不寒而栗。
“那……他现在？”季鲸落声音干涩地问。
“人已经控制了。”慕砚青言简意赅，没有具体说明是如何控制的，但季鲸落能想象到，那绝对不会是温和的手段。“他会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慕砚青看着季鲸落有些苍白的脸，放缓了语气：“告诉你这些，是不想让你胡乱猜测，增加不必要的恐惧。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干净，你不用担心。”
季鲸落点了点头，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悸。他知道慕砚青有能力处理好一切，但这种被卷入家族内部倾轧和阴谋的感觉，依然让他感到窒息。他曾经以为自己逃离了慕家这个巨大的旋涡，却发现自己从未真正离开过，反而因为与慕砚青的关系，始终是某些人眼中的靶子。
“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是不是……因为我，总是给你添麻烦？”如果不是因为他这个弱点，慕承泽也不会选择对他下手。
慕砚青蹙眉，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心怀不轨、践踏底线的人。你是我弟弟，保护你是我的责任，从来不是麻烦。”他站起身，走到季鲸落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锐利，“季鲸落，收起你那些不必要的自责。如果你真的想不再成为‘弱点’，那就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无论是内心，还是能力。”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打在季鲸落的心上。不是温柔的安慰，而是带着鞭策的激励。是啊，自怨自艾、永远躲在哥哥的羽翼下，并不能改变什么。他需要成长，需要拥有保护自己、甚至……或许有一天，能够站在哥哥身边，与他并肩面对风雨的能力。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像一颗种子，在他心底悄然落下了根。
“我明白了，哥。”季鲸落迎上他的目光，眼神里多了一丝坚定。
慕砚青似乎对他的反应还算满意，神色稍霁。“去休息吧，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慕砚青没有明说，但季鲸落也没有再追问。他对哥哥的安排，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信任。
回到卧室，季鲸落洗完澡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今天接收的信息量太大，慕承泽的背叛，哥哥雷厉风行的处理，以及哥哥对他说的那番关于“强大”的话，都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
他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点开了那个几乎被他遗忘的、存储着过去那些“朋友”联系方式的软件。里面充斥着各种光怪陆离的派对邀请和不堪入目的信息。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一个一个地，将这些联系人删除，将那些群聊退出。这个过程并不轻松，有些是他曾经所谓“志同道合”的玩伴，有些则牵扯着他不想回忆的堕落过往。每删除一个，都像是在与一段不堪的自己告别。
当他清理完最后一个碍眼的号码时，手机屏幕变得干净了许多。他感到一种虚脱般的疲惫，但同时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他将手机扔到一边，关掉了台灯。
黑暗中，他睁着眼睛，听着窗外隐约的城市噪音，心里却异常清明。他知道，外面的世界依旧暗流涌动，慕家内部也绝非铁板一块，想要哥哥倒下的人不知凡几。而他，不能再是那个轻易被人利用、需要哥哥时刻分心保护的累赘。
这一夜，季鲸落想了许多许多。关于过去，关于未来，关于如何才能真正地“变得强大”。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得到哥哥的原谅和庇护，他开始渴望，一种更平等、更有力量的站立姿态。
而在书房的慕砚青，听着陈景明关于慕承泽及其党羽处理进展的详细汇报，眼神冷冽如冰。清理门户的行动，才刚刚开始。任何试图伤害季鲸落的人，他都会连根拔起，绝不手软。同时，他也在思考着，该如何引导季鲸落，才能真正让他走出阴影，拥有立足的能力。单纯的保护，显然已经不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