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福利院的匿名捐赠者
仓库的铁锈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林殊举着从沈如晦那里借来的手电筒,光束在布满蛛网的角落晃过。念念紧紧攥着银锁,躲在他身后小声说:“姐姐以前说,每个月都会有人给福利院送奶粉和退烧药,包装上总贴着张画——画着两只蝴蝶,翅膀上系着红丝带。”
沈如晦靠在门框上,用没受伤的右手按着左肩,声音压得很低:“老卫的实验需要稳定的‘样本来源’,福利院的孩子是最好的目标。但这些捐赠,不像是他的手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墙角堆叠的奶粉罐,“老卫抠门得很,给实验体的‘养料’从来只够活着。”
林殊蹲下身,捡起一罐未开封的奶粉。包装上果然贴着张手绘的蝴蝶贴纸,红丝带的颜料微微凸起,像是用指甲反复勾勒过。他指尖抚过贴纸,突然想起妹妹小时候总爱用蜡笔在他手背上画蝴蝶,说“这样哥哥走到哪儿,我都能跟着飞到哪儿”。
“这些捐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沈如晦问。
念念歪头想了想:“院长奶奶说,从我来福利院的第二年就有了,算起来……有五年啦。每次都是凌晨送来,放在后门的石阶上,从来没人见过送东西的人。”
仓库深处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被碰倒的声音。林殊立刻熄灭手电,拽着念念躲到货架后,沈如晦则顺势滑坐在地,借着货架的阴影掩护,左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匕首——那是他从老卫的实验室“借”来的。
脚步声很轻,带着点跛行的滞涩,一步一顿地靠近。月光从破损的屋顶漏下来,照亮了来人的轮廓: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护士服,头发用一根红丝带松松扎在脑后,右手抱着个纸箱,左手不自然地蜷着,似乎受过伤。
她把纸箱放在地上,蹲下身整理奶粉罐时,林殊突然看清了她的侧脸——嘴角左边有个浅浅的酒窝,右手虎口处,一颗小小的痣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安安……”林殊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女人猛地回头,怀里的纸箱“哐当”掉在地上,里面的退烧药散落一地。她的目光落在林殊胳膊上那道蜈蚣状的疤痕上,突然捂住嘴,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哥?”
沈如晦悄悄收起匕首,站起身时牵动了伤口,疼得闷哼一声。他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明白那些捐赠的意义——有人在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些可能成为“实验品”的孩子,就像当年他悄悄给沼泽里的“样本”递过面包一样。
安安扑过来抱住林殊,红丝带从头发上滑落,飘到沈如晦脚边。她的左手始终蜷着,指节处有明显的变形,林殊摸到她手腕时,触到一片凹凸不平的疤痕——和他胳膊上的形状相似,只是更密集些。
“你的手……”
“老卫说我不听话,用手术刀划的。”安安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笑着,“但我偷偷学了护士的本事,能给孩子们处理伤口,还能……”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开泛黄的纸页,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笔记,“我记下了他实验的所有数据,还有逃跑的路线。”
林殊这才注意到,她怀里的纸箱里除了奶粉,还有一叠叠画着蝴蝶的贴纸。红丝带的颜料蹭在纸页边缘,和他口袋里那半只烧焦的发卡颜色一模一样。
“那些捐赠是你送的?”沈如晦问。
安安点头,擦了把眼泪:“我假装顺从老卫,帮他记录实验数据,换来外出的机会。他以为我忘了过去,其实……”她指了指念念手里的银锁,“每个孩子来福利院,我都会偷偷送一把,刻上他们家人的信息。念念的姐姐是第一个被我送走的孩子,我给她银锁时,她还不会说话呢。”
念念突然举起银锁:“姐姐!这个锁背面有字!”他翻转银锁,月光照亮了背面的刻痕——不是名字,而是个小小的“7”,和林殊银锁上的数字一样。
“是老卫的编号系统,”安安的眼神沉了下去,“每个‘实验体’都有编号,我是7号,哥你是……”
“13号。”林殊接口。当年老卫在他胳膊上划下疤痕时,曾用烧红的烙铁在他后背烫过这个数字,他一直以为那是耻辱的印记,直到此刻才明白,那是安安在无数个夜晚,对着实验记录默默记住的、属于哥哥的标记。
沈如晦捡起地上的红丝带,递还给安安:“老卫今晚应该会来检查仓库,我们得尽快带孩子们转移。”他看向林殊,嘴角难得带了点笑意,“看来匿名捐赠者,终于要‘露面’了。”
安安接过丝带,重新扎好头发,动作间,林殊发现她护士服的口袋里露出半截针管——里面不是药剂,而是满满一管红色的颜料,和贴纸上的红丝带颜色一模一样。
“这些年画了太多蝴蝶,红丝带的颜料都快用完了。”她笑着说,眼角的泪却还在往下掉,“但我知道,只要一直画下去,总有一天能把哥哥‘引’到这儿来。”
仓库外传来老卫的咳嗽声,沈如晦推了林殊一把:“带安安和念念走后门,我在这儿拖延时间。”
林殊拽着安安的手往外跑时,她回头看了眼沈如晦的背影,突然说:“他左肩的伤,是为了护着我从通风管逃出来时被铁架砸的。”
林殊脚步一顿,原来沈如晦那句“左肩废了还有右手”,藏着这样的过往。
月光下,红丝带在安安发间飘动,像一只终于找到同伴的蝴蝶,带着迟到了十二年的牵挂,飞向福利院后门那片等待黎明的黑暗。而那些散落的奶粉罐和蝴蝶贴纸,在仓库的阴影里,无声诉说着一个匿名捐赠者用五年沉默,编织出的守护之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