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检波器?”
李云龙嘴里嚼着这几个字,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他虽然不懂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但听李援朝的口气,就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娘的!”李云龙一脚踹在旁边的土坎上,骂骂咧咧,“这帮狗日的还学精了!知道防着老子掏肛了!这是从哪儿学来的损招?”
帐篷里刚刚被冲击钻点燃的火热劲儿,一下子被浇了个透心凉。
丁伟和程瞎子也凑了过来,脸上没了笑容。
“远征顾问,这玩意儿要是真那么灵,咱们的人在底下叮当一响,不就全暴露了?这地道战还怎么打?”程瞎子问出了所有人心里的担忧。
“是啊,”丁伟的表情也相当严肃,
“一旦被发现,鬼子只要往咱们的坑道里灌水、放毒气,或者干脆用炸药炸塌出口,咱们的人就全得活埋在里头!”
李援朝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蹲下身,打开了自己那个总是装着各种稀奇玩意的背包,从里面掏出几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着的、巴掌大小的铁饼状装置。
他将其中一个放在地上,铁饼上伸出几根细长的金属签,稳稳地扎进泥土里。他又拿出一个小小的、带着屏幕的盒子,用一根线连接在铁饼上。
“鬼子有耳朵,咱们也有。”李援朝指了指地上的装置,语气平淡,
“这叫高精度拾震器,咱们内部就叫它‘顺风耳’。
鬼子那个是听个大概的响动,我这个,能听清他们在哪个位置刨坑,甚至能分辨出他们用的是铁镐还是铁锹。”
三个团长的眼睛齐刷刷地盯住了那个小屏幕。只见屏幕上亮起一道平稳的绿线,随着周围战士们走动的脚步,绿线上泛起轻微的波纹。
李云龙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一把抢过另一个铁饼,翻来覆去地看:
“他娘的,又是从德国人那搞来的?好东西!这下好了,咱们跟鬼子比比,看到底谁的耳朵更灵!”
有了李援朝的“顺风耳”做保障,地道工程在一片绝对的机密中,于当晚正式开工。
李援朝亲自带着一支由十几个最精干的老矿工和石匠组成的先头小队,走在最前面。
他手持着那个小小的监控盒,双眼紧盯着屏幕上的波纹,
坑道内,
战士们赤着膀子,汗水顺着古铜色的肌肉肆意流淌,将脚下的泥土浸润得又湿又滑。为了最大限度地吸收噪音,每一台冲击钻的机身上,都裹了三四层厚厚的、用油和汗浸透了的破棉被。
“嗡——嗡——”
低沉的钻头声在狭窄的坑道里回荡,却被棉被和厚实的土层死死地压住,传不到地面。
战士们严格遵守着李援朝制定的“三班倒,钻十歇五”的规矩,分段作业,交替前进,效率高得吓人。
李云龙终究是按捺不住,第三天亲自下到了坑道里。
坑道很矮,他不得不全程猫着腰。一股混杂着汗臭和机油味的气体扑面而来,呛得他直咳嗽。
他看着战士们在昏暗的马灯光下,默不作声地操作着“神器”,汗水滴进眼睛里也顾不上擦。
“他娘的,”李云龙走到一个正在休息的战士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放得很低,
“在地下打仗,比在地面上还憋屈!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那战士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嘿嘿一笑:“团长,不憋屈!一想到能从地底下钻出去,捅鬼子屁股,俺们心里就痛快!这活儿,带劲!”
李云龙哈哈一笑,也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李援朝突然抬起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整个坑道瞬间陷入了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汗水滴落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向李援朝,只见他死死地盯着手里的监控盒,屏幕上的波纹正发生着一种极其微弱但极有规律的变化。
他对着身边的张大彪比了个口型。
张大彪立刻会意,压低声音对后面的人传递命令:
“停!全都停下!灭掉马灯!”
坑道内顿时一片漆黑。
黑暗中,李援朝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李云龙和丁伟的耳朵里:
“他们就在我们斜上方,不到五米。有一支工兵小队,正在往下挖,看方向,是想挖一个反向的监听坑道。”
五米!
这个数字让坑道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意味着,只要上面的人用力跺一脚,他们甚至能感觉到震动。任何一点异样的声音,都可能招来灭顶之灾。
李云龙紧张得手心冒汗,他刚想开口骂娘,就被李援朝用眼神制止了。
黑暗中,李援朝的脸庞异常冷静,他思索了几秒钟,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
他凑到李云龙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将计就计,给鬼子送份‘大礼’。”
随即,他命令张大彪带着两个人,退到二十米外的一条已经废弃的支线坑道里,然后用最原始的铁镐和铁锹,进行有节奏的敲击。
“当……当……当……”
沉闷而规律的敲击声,顺着岩层和土壤,微弱地传递了出去。
李援朝紧盯着屏幕,代表着日军挖掘点的那个微弱光标,在原地停顿了片刻后,果然开始朝着传来声音的支线坑道方向,横向移动了过去。
“上钩了。”
李援朝吐出三个字,随即对身边两个同样是特种兵出身的“先锋”排战士一挥手。
他自己拿起一把伪装成手动钢锯的无声切割机,另外两人则拿着特制的短柄工兵铲,三人猫着腰,像三只最灵敏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朝着鬼子监听坑道的正下方摸去。
没有冲击钻的轰鸣,只有切割机细微的摩擦声,以及工兵铲小心翼翼拨开泥土的“沙沙”声。
每一铲,每一锯,都小心到了极点。
泥土被轻轻地捧起,传递到后面,再一点点地堆积起来。
上方的土层越来越薄。
李援朝甚至能闻到一股从上面渗透下来的,属于鬼子身上的那种特有的臭味。
他停下动作,用手指轻轻捅了捅头顶的泥土。
一块泥块无声地掉了下来。
一个针尖大小的光点出现了。
李援朝将眼睛凑了过去。
透过那道缝隙,他清楚地看到,就在他头顶不到半米的地方,一个穿着工兵服的鬼子,正跪坐在地上,
耳朵上戴着一副硕大的耳机,背对着他,全神贯注地监听着远处传来的、错误的敲击声。
李援朝缓缓地、无声地从腰间拔出了那把锋利的格斗匕首,冰冷的金属紧贴着他的手心。
他对着身边的两名战士,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下一秒,他双手发力,猛地向上一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