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州治临淄。刺史府内,丝竹之声靡靡,熏香袅袅。
州牧焦和斜倚在软榻上,面色带着几分酒后的潮红,眯着眼欣赏着堂下的歌舞。几名幕僚在一旁小心作陪,不时奉上几句谀词。
“报——”一名亲卫匆匆闯入,打破了这慵懒的氛围,“启禀使君,平原国相刘备,有紧急公文呈上!”
焦和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乐舞停下:“刘备?他又有什么事?上次让他剿匪,推三阻四,说什么兵力不足,粮草匮乏。哼,无非是想保存实力罢了。”话虽如此,他还是示意亲卫将公文呈上。
他漫不经心地展开公文,看着看着,眉头却渐渐皱起,随即又舒展开,最后甚至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从事秦炜见状,小心问道:“使君,不知刘国相所为何事?”
焦和将公文随手递给身旁的秦炜,嗤笑道:“这个刘备,倒是转了性。说是奉了长安朝廷的敕令,要全力清剿青州黄巾,还呈报了一份详尽的进兵方略过来,请本刺史统筹全局,予以训示。呵呵,现在知道谁才是青州之主了?”
一向善于逢迎的曹掾许松立刻接过话头,谄笑道:“此乃使君威德所致啊!想必定是使君近日虔诚供奉泰山府君,感动上苍,故而使那刘备心生敬畏,不敢再阳奉阴违了!”
贼曹孙宜也连忙道:“正是正是!使君虔心向道,神明庇佑,这些凡俗武夫,自然要俯首听命!”
焦和闻言,更是心花怒放,深以为然。他近来愈发沉迷于祭祀鬼神,祈求长生和福佑,将政务几乎完全荒废。听手下这么一说,他顿时觉得刘备的“恭顺”完全是自身诚心感动神灵的结果,而非其他。
“嗯,言之有理。”焦和满意地点点头,“既然他刘备如此识趣,那便回复他,准其所请,让他依计行事吧。至于粮草协调、各郡兵力调配嘛……让他自行与各郡太守商议便是,不必事事来烦扰本刺史。”他挥挥手,又将心思放回了歌舞和美酒之上,浑然不觉一份巨大的危险正悄然逼近。
与此同时,陈到率领的尖刀营精锐,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青州、徐州北部广阔的乡村和山林,混入了大大小小的黄巾据点。
他们伪装成逃难的流民、败退的散兵、甚至是神秘的游方术士,用各种方式接触黄巾的大小头目。
“听说了吗?州里那个焦刺史,要向朝廷请功,要把咱们赶尽杀绝啊!”
“千真万确!我有个远房表亲在州府当差,亲耳听到的!说已经定了计策,联合各郡兵马,还要请平原的刘备来当先锋,要把咱们青徐地界的黄巾,连根拔起!”
“何止!听说抓到头领,不分大小,一律要押送长安,活活车裂!家眷也要充为官奴!”
“焦和那狗官,自己没什么本事,心肠竟如此歹毒!”
“妈的!反正都是死,不如跟他们拼了!”
“对!拼了!先打下临淄,宰了焦和那狗官!抢了府库,咱们就有粮有兵器了!”
“徐州那边也一样!陶谦老儿也不是好东西!一起反了!”
恐慌和愤怒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黄巾各部中飞速蔓延。在尖刀营有意识的引导下,这种情绪迅速转化为暴烈的行动力。
数日之间,青州、徐州北部,烽烟四起!
数十股大小黄巾,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山林沟壑中蜂拥而出,喊着“诛杀焦和”、“打破州郡”、“求活路”的口号,疯狂地扑向州县城镇!其中最大的一股,由黄巾头目司马惧率领,直扑青州治所临淄!
消息传到临淄,焦和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祭神仪式。听闻数万黄巾贼寇铺天盖地而来,已将临淄城团团围住,扬言要攻破城池,将他碎尸万段,焦和当场吓得魂飞魄散!
“什……什么?围……围城了?”他手中的玉圭“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浑身筛糠般抖动起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快!快请仙师!快做法请天兵天将来护佑!”
秦炜等人也是惊慌失措,有的主张紧闭城门死守,有的主张派人突围去求救兵,乱作一团。
城外围城的黄巾军日夜鼓噪,攻势虽不犀利,但那漫山遍野的人海和震天的喊杀声,带给城内守军和焦和巨大的心理压力。焦和躲在府邸深处,日夜焚香祷告,祈求神明显灵,击退贼兵,但城外贼势丝毫不见减弱。
接连数日的惊恐煎熬,加上本就身体虚胖,焦和在极度的恐惧和绝望中,竟一病不起。药石无灵,不过三五日功夫,这位笃信鬼神的青州牧,就在黄巾军的围城喧嚣和自身无尽的恐惧中,两腿一蹬,一命呜呼了!
消息传出,临淄城内更是人心惶惶。幸得治中王修、别驾孙嵩等官员勉强支撑,组织兵力守城,方才未即时陷落。
但青州牧被黄巾吓死的消息,却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青州各郡。各郡太守闻讯,先是愕然,随即无不鄙夷耻笑。
“焦和此人,庸碌无能,笃信邪佞,死不足惜!”
“竟被贼寇吓死,真是丢尽了我等朝廷命官的颜面!”
“如此看来,青州黄巾之势,恐怕比想象中更为猖獗!”
刘备在平原很快收到了焦和惊惧而亡以及青州大乱的消息。他立刻召集谋士商议。
徐庶道:“主公,时机已至!焦和既死,青州无主,黄巾肆虐,各郡惶恐。正是主公挺身而出,收拾残局之时!”
贾诩补充道:“然名分仍需谨慎。主公可联合北海孔融,以及周边乐安、齐国等郡太守,共同向长安朝廷上表,一方面禀明焦和死讯及青州危局,另一方面……可极力夸大黄巾势大,言其有百万之众,绝非一郡一地所能抵御。恳请朝廷速发援兵、急调粮草,以救青州百姓于倒悬!”
刘备眼中了然:“文和之意是,既要彰显我辈力挽狂澜之志,又要向朝廷哭穷诉苦,争取名义和实际的支持?即便朝廷无力支援,也能为我等下一步行动铺平道路。”
“主公英明。”贾诩微微躬身,“如此,无论朝廷如何回应,主公都已占据主动。若朝廷拨付粮草兵力,自然最好;若其无力支援,则主公以‘事急从权’、‘为国分忧’之名,自行其是,整合青州,亦无人可指摘。”
“好!”刘备当即拍板,“宪和,立刻草拟奏表,言辞务必恳切焦急,将青州局势说得万分危急!并以我的名义,分别修书与孔北海及各郡太守,邀其联名上表,共陈利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