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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成绩的日子,像被拉长的皮筋,每一秒都带着焦灼的弹性。吴迪跟着爷爷奶奶下地,锄头落在滚烫的泥土上,扬起细小的尘埃,他的心也像这尘土,悬浮着,无处安放。田埂边那张孤零零的小竹椅和蒙尘的拨浪鼓,成了他目光的锚点,每一次凝视都牵动对远方妹妹模糊的思念和一丝未能陪伴成长的遗憾。

终于,那个改变命运的电话打到了村支书家(村里只有支书家有固定电话)。支书老婆的大嗓门隔着半个村子都能听见:“老吴头!你家孙子的分数!快过来听!高出一本线四十多分呐!”

正在院子里劈柴的爷爷,斧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砸起一小片尘土。他愣了两秒,随即像被点燃的炮仗,猛地转身就往支书家冲,佝偻的背脊似乎都挺直了几分。奶奶正端着猪食盆从灶房出来,闻言手一抖,盆里的泔水差点洒出来,浑浊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真的?哎哟!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她放下盆,撩起围裙擦着手,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吴迪正在屋后菜地拔草,听到动静跑回来时,爷爷已经从支书家回来了,手里攥着一张记着分数的纸条,布满沟壑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半天才发出声音:“好!好!四十多分!四十多分呐!”他把纸条递给吴迪,手微微发颤。

吴迪接过纸条,看着那个远超预期的分数,心里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一股巨大的释然涌上来,随即又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淹没——是喜悦,但也夹杂着一丝“本可以更好”的轻微失落。去年二本的阴影,复读的艰辛,此刻终于被这分数有力地冲刷掉了一大半。

“好!好哇!”奶奶一把抱住吴迪,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粗糙的手掌用力拍着他的后背,“我娃争气!争大气了!给咱老吴家争光了!”那喜悦是发自肺腑的、滚烫的,足以驱散吴迪心头那点微不足道的阴霾。爷爷在一旁吧嗒着旱烟袋,烟雾缭绕中,那常年紧锁的眉头彻底舒展开,嘴角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连声说:“值了!这一年,值了!”

填志愿的日子到了。吴迪再次踏进了镇上那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黑网吧。油腻的键盘,嗡嗡作响的老旧主机,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味和泡面混合的气息。他熟练地开机,登录系统,屏幕上跳出的志愿填报页面,像一张决定命运的考卷。

这一次,他不再像去年那样茫然。他深吸一口气,对照着厚厚的志愿指南,结合自己的分数和省内的大学排名。前几个志愿栏,他郑重地敲下了省内几所赫赫有名的重点大学名字——那是他复读时无数次在梦中憧憬过、也曾在百日誓师时幻想过的殿堂。每一个名字敲下去,都仿佛在向过去那个“二本”的自己告别。鼠标移到最后一个志愿栏时,他犹豫了一下,目光扫过指南的边缘,最终选择了一所位于邻省、排名靠后但据说专业还不错的大学作为保底。点击“提交”的那一刻,他心中默念:希望用不上它。

等待录取通知的日子,家里的气氛是喜气洋洋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爷爷奶奶走路都带风,逢人便笑,话里话外都是孙子“考上一本了,分数还高”。村里人也纷纷道贺,都说老吴家祖坟冒青烟了。只有吴迪自己,在夜深人静时,会对着窗外那轮明月,心底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忐忑——他害怕前几个志愿落空,害怕再次与梦想擦肩。

通知书是邮递员骑着那辆熟悉的绿色自行车送来的。信封比去年的厚实一些。当爷爷用那双布满老茧、微微颤抖的手拆开信封,拿出那张印着“xx大学”(正是他填的最后一所保底学校)字样的录取通知书时,奶奶凑在旁边,眯着眼仔细辨认着学校的名字。

“录上了!老头子,录上了!是大学!本科!红彤彤的大印子盖着呢!”奶奶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确认后的巨大狂喜,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舒展开,像被春风拂过的沟壑,瞬间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她一把抓住爷爷的胳膊,激动得语无伦次,“我就说我娃有出息!我就知道!”

爷爷接过通知书,那双握惯了锄头、劈惯了柴火、布满厚茧和裂口的大手,此刻却显得有些笨拙。他反复地、近乎虔诚地摩挲着那光滑的纸张,指尖划过清晰的校名和专业(尽管那工科专业名他念得有些磕绊),脸上的笑容像投入石子的湖面,一圈圈荡漾开来,越来越大,最后竟咧开嘴,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有些豁牙的笑容,连声说着:“好!好!好!好啊!咱家也出大学生了!重本大学生!” 那“重本”两个字,他咬得格外清晰、响亮,仿佛要喊给全世界听。这份纯粹的、发自肺腑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像正午最炽热的阳光,瞬间照亮了略显简陋的堂屋,也驱散了吴迪心头最后一丝关于“保底”的阴霾。他明白,在爷爷奶奶心中,这“重本”二字,重逾千斤,是他们一生辛劳最好的慰藉。

为了给这“重本大学生”风风光光地办升学宴,父母特意请了假,带着已经会蹒跚走路、咿呀学语的妹妹吴悠回来了。家里的那栋前两年盖起来、墙面还裸露着粗糙水泥灰的两层平房,第一次迎来了它建成以来最盛大的时刻。

升学宴那天,吴家小院沸腾了!天还没大亮,请来的厨子和帮忙的邻里就忙活开了。院子里支起几口冒着腾腾热气的大锅,炖肉的浓香、油炸点心的甜香、蒸腾的米饭香,交织成一股令人垂涎的、充满喜庆气息的洪流,强势地盖过了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村子上空。几张从各家借来的大圆桌在堂屋和宽敞的院子里铺开,擦得锃亮。塑料凳子摆得满满当当。

客人络绎不绝。村里沾亲带故的自不必说,连平时走动不多、甚至有些小过节的人家也来了。镇上小卖部的老板、吴迪小学的校长、还有几个看着吴迪长大的叔伯婶娘……认识的不认识的,挤满了院子。喧闹的人声、小孩追逐打闹的嬉笑声、男人们划拳行令的吆喝声、女人们家长里短的谈笑声,混合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奏响了一曲属于乡村最质朴、最热烈的庆典乐章。

然而,今天当之无愧的主角,不是即将远行的吴迪,而是他的爷爷奶奶。

爷爷,这个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沉默寡言、脊梁被生活压弯了大半的老农,今天像换了个人。他特意翻出了那件只有过年或走重要亲戚才舍得穿的、洗得发白却熨得笔挺的蓝色涤卡中山装,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一颗。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常年积郁的愁苦和风霜仿佛被这巨大的喜气冲刷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容光焕发。他挺直了那因常年劳作而微驼的脊背,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神圣的自豪笑容,不停地穿梭在席间,给男人们递烟、倒酒,声音洪亮地回应着四面八方的祝贺:

“同喜同喜!托大家的福!娃自己争气!”

“老哥,干了这杯!我孙子,考上重本啦!”

“来来来,吃菜!别客气!今天高兴!”

每当有人高声赞叹“老吴,你家祖坟冒青烟了!”或者“迪娃子给咱村争了大光了!”,爷爷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灿烂几分,腰杆挺得更直,连声应和:“是!是!争光了!娃给老吴家争光了!” 那份扬眉吐气、苦尽甘来的自豪感,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刻在每一个舒展的皱纹里。他仿佛用这挺直的腰板和响亮的笑声,向所有人宣告:他吴老汉的孙子,出息了!

奶奶更是忙得像只快乐的陀螺。她穿着一件半新的碎花褂子,头发梳得光溜,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晕,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她脚步轻快地穿梭在厨房和席间,指挥着帮厨,招呼着女客,手里不是端着刚出锅的菜,就是拿着抹布擦桌子。她那标志性的大嗓门今天格外有穿透力:

“他婶儿,快坐!尝尝这红烧肉,炖了一上午呢!”

“哎呀,张嫂子,你太客气了!娃能考上,是老师教得好,也是他自己肯下苦功!”

“妮妮她妈,快给娃夹菜!这鸡腿给迪娃留着呢!”

每当有相熟的婶子大娘拉着她的手,羡慕地说:“老嫂子,你可真有福气!熬出头了!养出这么个好孙子!” 奶奶的眼眶就会瞬间湿润,但嘴角的笑容却咧得更开,声音带着哽咽的欢喜:“是啊!是啊!苦没白吃,累没白受!我娃争气!给咱老吴家长脸了!” 她甚至顾不上擦掉眼角的泪花,就忙着去给吴迪碗里夹最大块的肉,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喜悦和骄傲都塞进孙子的碗里。

高潮出现在村支书和几位村干部的到来。 支书是个微胖的中年人,穿着熨帖的衬衫,一进门就朗声大笑,径直走向被众人簇拥着的爷爷。他伸出双手,紧紧握住爷爷那双布满老茧、关节粗大的手,用力地摇晃着,声音洪亮得盖过了周围的喧闹:

“老吴啊!恭喜!大喜啊!了不起!真了不起!” 他环顾四周,提高了嗓门,“乡亲们!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咱们吴家沟,几十年了,终于也飞出了金凤凰!吴迪,考上了重本大学!这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是老吴家的光荣,更是咱们全村的骄傲!以后吴迪学成归来,那就是国家栋梁!咱们村也跟着沾光啊!”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引来满堂喝彩和掌声。爷爷被支书紧紧握着手,感受着那份来自“官方”的认可和赞誉,激动得嘴唇哆嗦,只会连声说:“谢谢支书!谢谢领导!托党的福!托大家的福!” 他挺直的腰板仿佛注入了钢筋,脸上的红光更盛,那份深埋心底几十年的、属于底层农民的卑微,在这一刻被“重本大学生爷爷”的身份彻底冲垮,只剩下满满当当、几乎要溢出来的自豪。奶奶在一旁听着,早已是泪流满面,一边用围裙擦着眼泪,一边不住地点头,嘴里喃喃念着:“争光了……给村里争光了……”

吴迪穿着那件意义特殊的藏蓝色t恤,被父母推到人群中心,像个吉祥物一样接受着四面八方的注目礼和夸赞。他看着爷爷在支书面前挺得笔直的背影,看着奶奶忙碌中带着泪光的笑脸,听着不绝于耳的“重本大学生”的赞誉,心头百感交集。有骄傲,有感动,也有一种沉甸甸的压力。这场盛大而喧嚣的宴席,不仅仅是为他送行,更是爷爷奶奶用一生辛劳和期盼换来的、属于这个家的高光时刻。那栋粗糙的水泥房子,此刻在阳光下,仿佛也镀上了一层名为“希望”的金边。他肩上的无形担子,在亲人的自豪与村邻的瞩目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沉重。

喧嚣散尽,杯盘狼藉。热闹过后是更深的寂静和即将到来的离别。

父母又要出去打工了。这一次,他们决定把走路还有些摇摇晃晃的吴悠留在家里,让爷爷奶奶照顾。

“带着她,路上太折腾,工地上也实在没法好好看顾。”妈妈抱着熟睡的吴悠,眼圈红红的,声音哽咽,“交给爹妈,我放心。就是苦了爹妈......”

奶奶接过睡得香甜的小孙女,轻轻拍着:“苦啥苦!带自己的孙女有啥苦的!你们在外面才辛苦。放心去吧,妮妮跟着我们,饿不着冻不着。”话虽这么说,奶奶的眼眶也湿润了。

爷爷闷头抽着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表情,只沉声说:“娃交给我们,你们放心。在外头,自己多当心。”

出发那天,天还没亮透。吴悠还在睡梦中。父母背着简单的行囊,吴迪也背上了他的书包,里面装着录取通知书和几件换洗衣物。那个伤痕累累的深蓝色行李箱再次被拖了出来,轮子在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走到院门口,妈妈忍不住又折回屋里,在吴悠熟睡的小脸上亲了又亲,眼泪无声地滑落。爸爸站在门口,催促着:“走吧,天快亮了,赶车要紧。”

奶奶抱着吴悠送到门口,爷爷沉默地跟在后面。吴迪看着襁褓里妹妹恬静的睡颜,又看看父母强忍离愁的脸,心里沉甸甸的。他走上前,学着妈妈的样子,也在妹妹柔嫩的小脸蛋上轻轻亲了一下,低声说:“妮妮乖,等哥哥回来。”

“走吧。”爷爷挥了挥手,声音有些沙哑。

一家三口(父母和吴迪)踏着熹微的晨光,走上了通往镇汽车站的路。吴迪没有回头,他怕看见奶奶抱着妹妹站在门口张望的身影,也怕自己忍不住。行李箱轮子单调的噪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碾过离别的愁绪。

此行的目的地,是父母打工的城市——一个遥远的、吴迪只在电视里见过的南方工业重镇。他们将先送吴迪去大学报到。

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硬座,是对意志和体力的双重考验。车厢里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汗味、脚臭味、泡面味、劣质香烟味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浑浊气息。过道上站满了人,连座位底下都蜷缩着疲惫的身影。吴迪和父母挤在一个三人座位上,腿都伸不直。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从熟悉的青翠山峦,渐渐变成大片单调的厂房和平原。

父亲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眉头紧锁,不时被过道拥挤的人蹭醒。母亲则紧紧抱着一个装着干粮和水的布包,警惕地看着周围。吴迪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玻璃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还有窗外那些一闪而过的、巨大而陌生的工厂轮廓。兴奋?新奇?都谈不上。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难以名状的疏离感。他拿出那部老旧的滑盖手机,屏幕幽幽地亮着,信号时断时续。他点开收件箱,里面只有一条奶奶托邻居发来的短信:“迪娃,路上平安。妮妮醒了,哭了几声,喂了米糊,又睡了。勿念。” 短短一行字,让他漂泊的心稍稍安定。

火车在深夜抵达终点站——一个灯火通明、巨大而喧嚣的南方城市。走出闷罐般的车厢,潮湿闷热的空气裹挟着灰尘和汽车尾气的味道扑面而来,与家乡清爽的山风截然不同。

父母打工的地方在城市边缘一个巨大的城中村里。七拐八绕,穿过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握手楼”缝隙,头顶是密密麻麻、晾晒着各色衣服的“万国旗”和纵横交错的电线。最终停在一栋五层高的旧楼前。楼道昏暗,墙壁斑驳,贴满了各种小广告。父母租住的房间在三楼,是一个只有十平米左右的单间。一张双人床几乎占去了一半空间,床边塞着一张旧桌子,墙角堆着几个塑料桶和脸盆。唯一的窗户对着另一栋楼的墙壁,光线昏暗,白天也需要开灯。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饭菜残留气息。

“地方小,将就几天。”妈妈有些局促地解释,忙着把床上的东西往里推了推,给吴迪腾出一点地方坐。

“嗯,挺好。”吴迪放下行李,打量着这个狭小、简陋却承载着父母日常的空间。墙壁上贴着几张妹妹吴悠小时候的照片,是这屋子里唯一的亮色。

接下来的日子,吴迪就像被困在这个小小的水泥格子里。父母天不亮就出门,去几公里外的电子厂上班,直到晚上八九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吴迪一个人待在出租屋里,狭小的空间让他无处可去,窗外的城中村景象喧嚣又陌生,充满了不安全感。他也不敢乱跑,怕给父母添麻烦,更怕在这迷宫般的城中村迷路。他带来的那几本书早已翻完。大部分时间,他就坐在床边发呆,看着窗外那一线被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听着楼下巷子里传来的各种方言的叫卖声、争吵声、孩子的哭闹声。偶尔,他会拿出手机,看看爷爷奶奶发来的、关于妹妹吴悠的只言片语:“妮妮今天会叫爷爷了。”“妮妮扶着凳子能走几步了。” 这些信息成了他与那个熟悉世界唯一的联系,像沙漠中的水滴。

时间在出租屋的闷热和等待中变得粘稠而漫长。吴迪看着父母早出晚归,带回一身汗味和流水线特有的金属粉尘气息,晚上累得倒头就睡,连话都说不上几句。他深深体会到了父母在外打工的艰辛,也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即将踏入的大学,对于这个家庭来说,是多么沉重又多么充满希望的投入。

终于,日历翻到了八月底。开学的日子近了。

父母特意请了一天假。妈妈把吴迪不多的几件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塞进那个深蓝色行李箱,又往他贴身的衣兜里塞了一卷用橡皮筋扎好的钱——那是他们省吃俭用攒下的生活费。父亲则默默地检查着行李箱的轮子和拉链。

“东西都带齐了?通知书、身份证、钱,都放好了?”妈妈不放心地一遍遍问。

“嗯,都放好了。”吴迪点头。

“到了学校,别省着,该吃吃。跟同学好好处,听老师话......”妈妈的叮嘱絮絮叨叨,带着浓浓的不舍。

“知道了,妈。”吴迪轻声应着。

出门时,父亲抢过吴迪手里的行李箱:“我来拎。” 他扛起那个沉甸甸的箱子,率先走下了昏暗的楼梯。母亲锁好门,跟在后面。

三人再次汇入城中村汹涌的人流。穿过狭窄、潮湿、堆满杂物的巷道,走向通往火车站方向的公交站。阳光穿过高楼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坑洼的水泥路上。吴迪跟在父母身后,看着父亲扛着行李略显吃力的背影,看着母亲不时回头张望他的关切眼神,看着周围行色匆匆、为生活奔波的陌生面孔,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对未知大学生活的忐忑,有即将离开父母的淡淡伤感,更有一种强烈的、想要改变些什么的冲动。他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脚下的路,通往火车站,也通往他平凡人生中,下一个充满未知却也承载着全家希望的、名为“大学”的站台。夹缝中的城市在身后渐渐退去,前方,是更广阔的天地,也是更真切的、属于他自己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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