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余韵尚未完全散去,那股熟悉的、令人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的感觉却并未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近乎凝滞的寂静。
林煜率先稳住身形,他体内的伤势在守火人要塞的紧急处理和新获得的【无双】力量(尽管他极力压制)的滋养下,勉强恢复了几分,但灵魂深处那新增的【虓狂】业债,如同蛰伏的凶兽,时刻散发着令人不安的躁动。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眉头紧紧蹙起。
没有预想中的金戈铁马,没有冲天的血腥杀气,也没有吕布那扭曲记忆中无尽的嘶吼与毁灭景象。
他们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青灰色迷雾之中。
这迷雾并非实质的水汽,更像是由无数细碎的、沉寂的意念凝聚而成,触手冰凉,萦绕周身,仿佛能渗透肌肤,直抵灵魂。视线在这里严重受阻,只能看到方圆数十丈的景象,再远处,便是深邃莫测、吞噬一切光与声的灰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并非杀气,而是一种……凝固的悲怆与极致的压抑。仿佛有无数未尽的话语、未酬的壮志、沉重的承诺,都被封存在这永恒的迷雾里,化作无声的回响。
这里安静得可怕,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显得格外突兀。
禽滑素出现在林煜身侧,她的气息比之前沉稳了许多,肩头的伤口已然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淡的红痕。融合了貂蝉残魂赋予的【倾国】业债与【惊鸿】技能后,她周身的气质愈发内敛,带着一种洞察世情的哀婉与坚韧。她微微蹙眉,感受着这片空间的异常。
“此地……好生奇怪。”她低声道,声音在迷雾中显得有些空洞,“煞气不显,杀意全无,唯有……无尽的‘重’与‘寂’。”
林煜点了点头,他尝试运转【国士无双】进行感知,却发现这片迷雾似乎能吸收和分散探查的意念,反馈回来的信息支离破碎,难以拼凑出完整的图景。但他能隐约感觉到,在这片迷雾的最深处,有一股庞大、沉凝、如同山岳般不可动摇的意志核心。
“碑使锁定的是关羽。”林煜沉声道,“武圣关云长,以‘忠义’闻名于世。此地景象,与吕布那般毁天灭地的狂暴截然不同,恐怕……这次的偏差,更为内敛,也更为棘手。”
他话音刚落,前方的迷雾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
两人立刻凝神戒备。林煜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虓狂】业债似乎被这未知的挑战引动,在他血脉中发出渴望冲突的低鸣,被他强行压下。禽滑素则悄然运转【惊鸿】心法,身形变得愈发飘忽,仿佛随时能融入这片迷雾。
迷雾缓缓向两侧分开,如同拉开一道无形的帷幕。
视野豁然开朗。
就在他们前方百丈之外,迷雾的中心,有一片相对清晰的圆形区域。那里没有建筑,没有草木,只有一片光滑如镜、仿佛由某种玉石铺就的地面。
而在地面的正中央,一人端坐如山。
他身披熟悉的绿色战袍,外罩一件看似朴拙却隐含威仪的铠甲,美髯垂胸,面如重枣,眉宇间自有股不怒自威的凛然之气。正是关羽,关云长!
他并非像吕布那般以毁灭姿态降临,而是双目微阖,如同老僧入定,又如同在守护着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他的呼吸悠长而平稳,仿佛与这片青灰色的迷雾融为一体。一柄散发着森然寒气的青龙偃月刀,静静横置于他的双膝之上,刀锋映照着迷雾中微弱的光,流转着冷冽的光华。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他周身,隐约有一道极其淡薄、却真实存在的青色龙影盘旋环绕。那龙影并非实体,更像是由精纯的意志与能量凝聚而成,龙首微昂,龙目半开半阖,散发出一种睥睨天下、却又内敛深沉的气息。
然而,林煜那被【道痕】业债淬炼过的感知,以及体内【虓狂】对同类暴戾气息的敏锐,却让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深藏不露的异常。
在那沉静如水的忠义表象之下,在那盘旋的青龙虚影的核心处,有一点极其微小的、仿佛星火般的暗赤正在缓慢地、持续地燃烧。
那不是吕布那般张扬外放的毁灭烈焰,而是更加内敛、更加深邃、如同在地底奔涌的劫火!它被关羽那强大的意志强行压制、束缚在体内最深处,并未泄露分毫毁灭的气息,反而使得他那份“忠义”的执念,变得更加纯粹,更加……不容置疑,甚至隐隐透出一种对任何“不纯”事物的极端排斥感。
“劫火……深藏不露……”林煜心中凛然。这样的敌人,远比吕布那般纯粹的疯狂更加可怕。因为他的力量源于信念,而他的破绽,也必然隐藏在这信念最极致的矛盾之中。
禽滑素也感受到了那份内敛到极致的压迫感,她轻声道:“其势如渊,其念如铁。若劫火爆发,恐……石破天惊。”
关羽依旧闭目端坐,仿佛对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毫无察觉。但林煜和禽滑素都知道,这片青灰色的迷雾,这凝固的寂静,以及那深藏不露的劫火,林煜不自觉地流下几滴冷汗,看来这一次的挑战,比吕布还要难了。
忠义的回响,在此地凝聚成一座无形的牢笼。
而他们,即将踏入其中,直面那位以“义”为枷锁,亦将被“义”所焚的武圣之魂。
林煜与禽滑素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关羽的静默,比任何狂暴的攻击都更令人不安。那深藏的劫火,如同悬于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会骤然落下。
“小心前行。”林煜低声道,他极力压制着体内因面对强敌而隐隐躁动的【虓狂】,率先迈出了脚步。禽滑素微微颔首,身形如同迷雾中的青烟,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侧,【惊鸿】的技能已然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突袭。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