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煜那直指本源的叩问,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当“守护”异化为“禁锢”、“非攻”扭曲为“攻伐”的真相被赤裸裸地揭开,【非攻巨像】那建立在绝对理性与扭曲理念之上的存在根基,彻底崩塌了。
机械之境内,三百六十五道情感锁具的光芒并非温和地融合,而是在极致的共鸣与冲突中,引发了毁灭性的能量风暴!被封印了太久、压抑了太深的属于墨子的全部人性——他的悲悯、他的愤怒、他的理想、他的绝望、他对弟子们深沉的爱与无尽的愧疚——如同决堤的星河,又如同失控的洪流,疯狂地冲击着那已然脆弱不堪的机关核!
这不再是有序的解锁与复苏,而是……暴走!
“嗡嗡嗡——轰!!!”
承载着所有情感与能量的球形机关核,发出了超越负荷的、令人牙酸的剧烈震颤与轰鸣!表面那三百六十五个锁具的形态开始模糊、扭曲,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金属,光芒混杂成一片刺目的惨白,其中却又翻滚着血色的悲愤与墨色的绝望!
这股失控的、汇聚了墨子毕生执念与三百墨家弟子血泪记忆的庞大能量,并未导向创造或复苏,反而以一种更加极端、更加不可控的方式,反向侵蚀、支配了巨像残存的法则之力!
外部世界,那原本正在复苏的生机戛然而止。
但并非回归静止。
而是……湮灭!
以巨像为中心,那苍白的领域光芒再次亮起,却不再是平和的覆盖,而是如同贪婪的、燃烧着苍白火焰的潮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外疯狂扩张!这一次,它不再满足于“静止”,而是要……“吞噬”!
苍白光芒所过之处,万物并未被定格,而是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雪,迅速消融、分解!
宋国边境那刚刚恢复了些许生气的城墙,在接触到这暴走领域的瞬间,砖石并未碎裂,而是如同失去了所有“存在”的意义,化作无数苍白的、闪烁着微光的尘埃,被领域吸收、同化!并且,这城墙的形态在湮灭的过程中,竟被领域法则扭曲、重塑,变成了一道道更加高大、更加冰冷、由苍白能量构成的栅栏与囚笼的虚影,随着领域的扩张,向着更远处的国土蔓延!
田野在消失,不是荒芜,而是化为一片虚无的苍白。
村庄在消失,留下的是能量囚笼的轮廓。
河流在消失,只余下干涸的、被苍白覆盖的河床轨迹。
甚至连声音、光线、风……一切现实的属性,都在被这暴走的领域疯狂地吞噬、分解,转化为支撑其扩张的养料!
这不再是“非攻”的领域,而是墨子所有理想破灭后,那极致绝望与悲愤的具象化!它要将整个现实世界,都拉入这片由他痛苦灵魂所化的、永恒的“虚无囚笼”之中!
“呃啊啊啊——!!!”
机械之境的能量风暴中心,仿佛传来了墨子意志最后的、充满无尽痛苦与疯狂的嘶吼。那不再是冰冷的法则之音,而是融合了三百亡魂记忆的、集体的悲鸣与控诉!
林煜置身于这暴走的中心,感觉自身的存在都在这恐怖的湮灭之力下变得不稳定。他看到,那三百六十五道锁具的光芒中,浮现出无数闪烁的、破碎的记忆片段,如同走马灯般疯狂流转:
那是楚王宫宴席上,弟子们毒发时痛苦而难以置信的眼神……
是鄀城百姓易子而食时,那绝望到极致的麻木……
是禽滑厘等人冲向巨像时,那决绝而悲壮的身影……
是惠施石化前,那充满困惑与沉思的最后定格……
是边境村落里,那对死于世仇的新婚夫妇……
是无数在战乱、在饥荒、在不公中死去的、无名无姓的苍生……
这些被压抑的、属于“被守护者”的悲惨记忆,此刻与墨子自身的痛苦完全融合,化为了对这整个不完美、充满苦难世界的——最终审判!
既然无法以“爱”守护,那便以“绝望”吞噬!
既然“兼爱”无法实现,那便让万物归于“同一”的虚无!
既然“非攻”无法止争,那便消除一切“存在”本身!
“阻止它!”林煜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强行稳定心神,将守火人的力量与【风林火山】的坚韧、【墨守非攻】的刚毅催发到极致,在周身布下层层防御,抵抗着那无处不在的湮灭之力。
然而,他所拥有的力量,在这股由一位圣者穷尽一生的执念和三百个亡魂的悲惨愿望汇聚而成的狂暴力量面前,却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宛如风中残烛一般脆弱不堪。
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怀中的孙武竹简碎片,仿佛那是他生命中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然而,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些竹简碎片正在变得越来越滚烫,仿佛它们已经被点燃了一般。
与此同时,他的体内也传来了一阵灼热的感觉。那是他背负的业债,如同沸腾的岩浆一般,在他的灵魂深处灼烧着。他痛苦地皱起眉头,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但他却无法松开手,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失去了对这些竹简碎片的控制,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尊暴走的巨像。那巨像高达数十丈,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息,每一步都能引起地动山摇。他深知,以他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但是,他不能就这样放弃。他知道,如果不能阻止这巨像的暴走,那么不仅宋国将会被毁灭,整个战国世界都可能会被这片绝望的苍白所吞噬。到那时,所有的生命都将化为乌有,整个世界都将变成一个巨大的、没有生机的墓碑。
想到这里,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量,试图用自己的意志力去压制那暴走的业债和滚烫的竹简碎片。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但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尊巨像。
他望向那在能量风暴中剧烈震颤、仿佛随时会彻底瓦解,却又在不断释放毁灭性能量的机关核。
必须在那之前,找到终结这一切的方法!
必须在墨子的意志被这无尽的痛苦彻底吞噬、化为纯粹毁灭之源前,完成最后的……救赎,或者说,解脱。
暴走的机关核,既是灾难的源头,也或许是……唯一的钥匙。
机械之镜已化为风暴之眼。三百六十五道情感锁具崩解释放的能量,与劫火残余的苍白法则,如同两条失控的恶龙,缠绕、撕扯、对撞,将这片空间变成了充斥着毁灭性能量的混沌炼狱。现实的边界在这里模糊,时间的流逝变得毫无意义,唯有那源自墨子灵魂深处的、汇集了三百亡魂悲愿的绝望咆哮,如同永不停歇的丧钟,在每一寸虚无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