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入口在身后无声合拢,将外界最后一丝天光也隔绝了。
空气里满是尘土和石头的味道。
我们摸索着往前走了几步,眼前竟豁然开朗,是一个不大的石室。
石室中央,赫然摆着一个泥土垒砌的锅炉,一口黑乎乎的铁锅。
我盯着那锅炉,一时无语:“……怎么,祖师爷还考虑到了做饭问题?可问题是,食材也没有啊。”
行秋也沉默了数秒,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我脑洞一开,压低声音:“应该不至于血腥到吃同类吧?”
话音未落,一直蹲在我肩头的团雀“叽”地一声尖叫,扑棱着翅膀像颗飞剑一样向来时的方向窜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中。
我望着它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你……算了……”
胆子比米粒还小。
行秋倒是被我这无厘头的猜测逗得嘴角弯了弯,指向石室尽头:“看那里。”
只见石壁上刻着几行字,字迹与外面如出一辙,只是内容更加……呃……活泼?
「欢迎来到老夫,咳咳,这样写着是不是很老的样子。后面有三个小关卡,第一个考验合作。」
等等,如果是单枪匹马的人闯入这里,不是完蛋了吗?
继续往下看,噢——
祖师爷还写着:
「不会单枪匹马的,因为体重不够是进不来的噢(^_^),三把钥匙放在这里了,一定要带着,不要不带。」
下面果然放着三把造型古朴的青铜钥匙。
不带会怎么样?
「如果你不带,你等会儿会返回来噢。」
……
我和行秋对视一眼。
这位祖师爷,怕不是个妙人。
拿起钥匙,推开石室另一端的石门,一条幽深向下的通道出现在眼前。
通道两侧石壁布满孔洞,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是子母连环弩。”行秋低声道,“一旦踏入,弓弩便会因压力持续释放。母弩射穿路障制造缺口,子弩紧随其后射向缺口处的人。唯有同时触发止弩与引弩才能让弩箭错开路径。”
“看来你的武侠小说,看得一点也不少啊。”
“不才,许多武侠小说,似乎都有这样的设计……我倒是认为,还能更有趣一些……”
石壁上也刻着说明,与行秋所言一致。
关键是配合。
必须在通道左侧每隔十步推动沉重的止弩石柱,同时右侧的人需在石柱被推动的三秒内,根据壁上刻痕找到对应的引弩槽,插入青铜钥匙。
错一次,子弩便会擦身而过。
“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我挽起袖子。
行秋点头,握紧钥匙:“好,那我负责找锁孔。”
踏入通道,机括声立刻响起,弩箭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我深吸一口气,看准第一个止弩柱,用力推去。
石柱沉重,饶是我自诩力气不小,也感到吃力。
石柱移动的瞬间,行秋眼神扫过右侧石壁,几乎在我推动的同时,精准地将钥匙插入一个不起眼的凹槽。
咔哒几声轻响,原本射向我们必经之路的几支弩箭轨迹一偏,钉入了旁边的石壁。
“继续吧。”
我们一步步向前,汗水浸湿了额发。
推柱,寻痕,插入。
动作越来越熟练,默契在无声中滋生。
他总能在我发力时,找到正确的位置,
而我信任他的判断,将后背交给他。
偶尔有失误,弩箭擦着衣角掠过,带来一阵凉风,但无伤大雅。
有惊无险地穿过弩箭通道,第二道石门前,祖师爷的留言再次出现:
「厉害厉害,友非让我设下三个关卡,实在为难。这关是我和友曾经历的,希望你们也能成功。^o^」
推开门,一股带着腐朽气息的湿冷雾气扑面而来。
眼前是一片能见度极低的黑松林,枯死的树桩形态各异,在雾中影影绰绰,像无数静默的人影。
地面看起来平坦,但行秋用随手捡来的木棍一戳,就露出了隐藏的陷坑,坑底是软泥,掉下去估计能没到膝盖。
树干上隐约有标记,但断断续续,常被枯树桩挡住。
需要一人探路,一人护卫。
“我来探路,”我主动请缨,“我在沙漠研究时遇到过流沙陷坑,有经验。”
“不行。”行秋拒绝得干脆,他解下腰间装饰用的麻绳,一端系在自己腰上,另一端递给我,“这次我来。你跟在后面,拉紧绳子,如果我陷下去,立刻拉我出来。”
他看着我,眼神不难看出他的坚持和……倔强。
我只好接过绳头,牢牢攥在手里。
“跟紧我,注意听我的脚步声。”行秋说完,便拿起木棍,小心翼翼地向迷雾中走去。
视线被严重阻碍,我只能勉强看到他三步内的背影。
他每一步都极其谨慎,用木棍反复戳刺前方和两侧地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我紧紧拉着绳子,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根绳子和他的脚步声上。
忽然,他脚下一顿,传来泥土塌陷的声音。
“拉!”他短促地喝道。
我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用力后拽麻绳。他借力一跃,从刚刚陷落的坑中脱身,鞋子上沾满了泥泞。
“没事吧?”我赶紧问。
“无妨。”他回头,隔着雾气对我笑了笑,继续前行。
这段路走得缓慢,完全依赖听觉和那根细细的麻绳维系信任。
不知走了多久,雾气渐薄,我们终于看到了尽头石门上的刻字:
「恭喜恭喜,你们离成功越来越近了。这关是信任,你们一定是一对很好的搭档啊,不过是我设置的太简单了吗?你们这都过来了。我和友当年就因为这个,他和我置气。(ˉ―ˉ?)第三关要上难度了。你们小心点。」
推开第三道门,眼前景象让行秋倒吸一口凉气:“难度一下上这么高?”
脚下是架设在万丈深渊之上的木质悬栈,栈道木板多有腐朽裂缝,抬头可见上方山体不时有碎石滚落。
栈道尽头是一扇巨大的石门,门上刻着“通天门”三字。
门前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平台,平台地面划分着许多格子,一个造型古朴但体型巨大的遗迹守卫静立中央。
根据石门旁的说明,遗迹守卫会释放冲击,地面格子会随机闪烁,我们需要在短暂记忆后,踩在持续亮起的格子上,不可移动。
共五轮,从易到难。
失败一次,地面倾斜几分,直至垂直坠落。
“记住了,是那些一直亮着的格子。”行秋提醒。
第一轮,只有三个格子持续发亮,轻松通过。
第二轮,五个,也顺利。
第三轮,格子数量骤增,而且所有格子都像活了一样明灭闪烁,看得人眼花缭乱。
我们集中精神,还是记错了一个。
地面猛地倾斜了十五度左右,遗迹守卫的激光扫射而来,我们一边躲闪,一边努力在倾斜的地面上保持平衡。
麻绳还缠绕在我们腰上。或许,这关也用得上。
第四轮,我们更加谨慎,可闪烁的格子如同幻影,还是选错了一个。
地面倾斜加剧,接近三十度,激光更加密集。
第五轮,最后的亮光熄灭,该做抉择了。
所有格子都暗了下去。我盯着地面,脑海中飞速回放刚才的闪烁。
上,左,右,右下……还缺一个的话……
左下。
这连起来,似乎是一个古老的文字结构。
是“古”字。
“踩左下那个!”我赌了一把,拉着行秋跳了过去。
脚下格子稳稳亮起,赌对了。
我刚松了口气,脚下的地面却毫无征兆倾斜,瞬间近乎垂直。
“啊!”行秋猝不及防,腰间的绳子绷紧,他整个人悬在了半空。
而我,全靠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了悬崖边一块凸起的岩石,才没被一起带下去。
“你放手吧!”
行秋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一丝绝望的平静,“我床底下的武侠小说还没看完呢……我一直都很佩服大哥,他年长我很多,如今已能独当一面。而我还不时被父亲训斥。其实来古华派,并非完全为了追寻,还有一部分……我有些不明白……”
我此刻可没空听他的感言,正疯狂转动脑子寻找借力点,手臂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
他还在继续:“其实,我有一句话……如果现在不说,或许都晚了。”
“我总是在想,侠客为何身边总有知己相伴,但后来我懂了,现在我也明了,人在黑暗行事,若是无人可依靠……”
“我对你或许……诶!”
我终于脚踝勾住了一处石缝,腰部发力,将他从悬崖边拽了上来。
我们俩瘫在依旧倾斜但好歹算是个平面的地上,大口喘气,大眼瞪小眼。
“你刚刚在说什么呢?我都没听见。是什么要紧的事吗?”我缓过气来,疑惑地问。
刚才光顾着用力,耳边全是风声和自己的心跳。
行秋连连摇头,眼神躲闪:“不是不是!没什么!什么都没说!没听见也好……”
看他这反应,我也没再追问。
互相搀扶着走向那扇通天门。
门边最后一段留言让我们哭笑不得:
「不甘心啊,真被通关了。你们怎么可以不尝试一下坠落的快感呢。下去——下去——快下去。(n_n)」
字迹刚落,脚下的实地瞬间消失。
我们被毫无防备地抛向空中,直直坠落。
“啊——!”
失重感席卷而来,行秋紧闭着眼,似乎用尽了平生勇气大喊出声:“其实我真的很——”
“duang~”
话音未落,我们摔在了一个弹性的物体上,又被高高抛起,反复弹跳了几下才稳住。
身下是果冻般的史莱姆凝液,散发着微光。
“……”
我躺在弹床上,望着头顶遥远的栈道,无语凝噎。
扭头看向旁边的行秋,只见他半张脸都埋在凝液里,露出的耳朵和脖颈红得快要滴血。
“你怎么了?摔疼了?”我坐起身问。
他摇头,声音闷闷的:“没什么没什么。”
怎么回事啊行秋。
他也坐起来,不敢看我,只低声说,“好在,我们都出来了。”
“是啊。跟冒险一样。”
这祖师爷还真是不走寻常套路。我擦了擦手上的史莱姆凝液,不过这个质地,香菱在的话,或许会很好奇吧。
这种弹弹的手感,或许是香菱寻找的那种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