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只有荧光棒幽绿的光芒在林凡剧烈的心跳声中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湿滑的岩壁上,扭曲变形。
那持续不断的低沉异响骤然停止带来的空虚感,远比声音本身更令人心悸。他维持着角矛前指的姿势,一动不动,全身感官放大到极致,捕捉着黑暗中任何一丝微小的变化。
几秒钟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预想中的机关弩箭,没有沉睡巨兽的咆哮,只有无尽的、压迫耳膜的寂静。
他不能永远僵持在这里。深吸一口气,林凡缓缓向前移动,脚步轻得像猫,荧光棒举在前方,试图驱散更远处的黑暗。
通道在这里豁然开朗,进入一个约莫十米见方的天然石窟。石窟中央,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那里并非他想象中的怪物巢穴,也没有堆积如山的骸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约半人高的、呈现出流畅圆润造型的银灰色金属基座。基座表面布满灰尘,但依旧能看出非自然的工艺光泽,与周围粗糙的岩壁格格不入。基座上方,嵌着一块磨砂质感的黑色面板,面板上,几个幽蓝色的、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光符正在缓缓明灭,如同沉睡中的呼吸。
而在基座旁边,散落着一些东西:一个打开的、里面空无一物的金属工具箱;几截断裂的、疑似某种线缆的物体;还有一本摊开的、封面印着模糊徽标的皮质日志,与他在椰林下发现的那本种植日志风格相似,但似乎更厚,也更显陈旧。
这里……是一个遗迹!一个明显带有远超他认知科技水平的遗迹!那低沉的异响,难道就是这个金属基座发出的?
林凡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激动。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目光首先落在那本摊开的日志上。借着荧光,他看清了上面的字迹,同样是英文,但笔迹更加潦草,充满了紧迫感:
“……‘守护者’核心能量水平持续下降,周期性自检脉冲强度已减弱至临界点……尝试修复失败,备用能源无法激活……我们可能等不到救援了……”
“……必须留下警告……岛屿的平衡远比我们想象的脆弱……‘守护者’休眠后,那些东西可能会再次活跃……”
“……后来者,如果你能找到这里,请小心。知识是钥匙,也可能是灾难。我们……失败了。”
日志的最后一页,绘制着一个复杂的、与基座面板上光符有些相似的图案,旁边标注着“能量回路”和“谐振频率”等字样。
“守护者”?“那些东西”?“能量回路”?林凡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解这些碎片信息背后的含义。这个金属基座,似乎是一个名为“守护者”的装置的核心部分,它因为能量不足而进入了休眠状态,之前那低沉的异响,可能就是它周期性自检发出的脉冲!而它的休眠,可能会导致某种不好的后果。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银灰色基座和上面呼吸般明灭的幽蓝光符。先行者们失败了,但他们留下了知识和这个尚未完全沉寂的装置。他能做些什么?
他想起之前铜铃那微弱的共鸣。难道铜这种金属,能与这个装置产生某种感应?他犹豫了一下,从腰间解下那个装着粗铜珠的小皮囊,试探性地,缓缓靠近那块黑色的控制面板。
就在皮囊距离面板还有一掌之遥时,异变陡生!
面板上那几个幽蓝的光符勐地亮度激增,闪烁频率急剧加快!同时,一阵极其微弱、但清晰可辨的嗡鸣声从基座内部传来,与他之前在海域边缘感受到的低频声波有几分相似,但更集中,更……具有“目的性”?
他吓得勐然后退一步,紧握角矛。但那嗡鸣声并未持续,随着光符亮度的逐渐回落,也慢慢平息下去,最终恢复了之前那缓慢的“呼吸”状态。
刚才……是铜,引起了它的反应?林凡心中骇然。这个装置,对金属,或者说对特定的物质有感应?
他不敢再贸然尝试。将铜珠皮囊收回,他郑重地捡起那本摊开的日志,又仔细检查了那个空工具箱和断裂的线缆。除了这些,再无他物。没有骸骨,没有更多线索表明先行者的最终去向。
他站在原地,环顾这个隐藏在山腹中的秘密石室。一个来自未知文明的休眠装置,一段语焉不详的警告,一本充满遗憾的日志。这座岛屿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深邃和……危险。
他小心地将日志收入怀中,与先行者的其他遗物放在一起。然后,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仍在“呼吸”的幽蓝光符,决定先行离开。这里的信息太过震撼,他需要时间消化,需要更安全的环境来思考。
沿着原路退出狭窄的通道,重新回到阳光下的山林,他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外面鸟语花香,与地下石室那充满科技感的死寂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没有停留,快速而警惕地沿着来路返回营地。一路上,他不断回想着日志中的话——“岛屿的平衡”,“那些东西”,“能量回路”……
傍晚,他安全回到了营地。铜铃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声响,此刻听来,却仿佛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他没有心思做复杂的晚餐,只是简单烤了些岩羊肉,煮了野菜汤。咀嚼着食物,他的思绪却早已飞到了那个地下石室。
“守护者”在守护什么?“那些东西”又是什么?如果装置彻底停止工作,会发生什么?自己无意中用铜珠引起了它的反应,这到底是好是坏?
他拿出那本新获得的日志,就着篝火的光芒,与之前发现的种植日志、海图、观测记录放在一起。这些来自不同时期、不同背景的遗留物,仿佛一块块拼图,指向一个共同的、巨大的谜团。
第一百五十四天,在震撼心灵的发现与沉重未知的警告中结束。
岛屿的平衡系于一个休眠的装置,而他自己,似乎无意中已经触碰到了维持这平衡的某个开关。
手中的日志沉甸甸的,里面的知识是希望之火,还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林凡望着跳动的篝火,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生存不再仅仅是与自然抗争,更可能关乎到一个他尚未理解的、更大层面的存续。
下一次,他是否应该带着更多的铜,再去那个石室,尝试与那休眠的“守护者”进行更深度的“交流”?这个念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也带来一丝难以抗拒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