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走出王宫,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发出金币碰撞的悦耳声响。
公主的酬劳足够丰厚,足以支撑他很长一段时间不必为生计发愁。
他没有停留,径直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穿过依旧繁华的街道,当他拐过最后一个街角,脚步却微微一顿。
前方,冒险者公会的建筑赫然矗立,崭新的石料和木材与周围略显陈旧的房屋格格不入。
大门虚掩着,人来人往,喧嚣鼎沸,仿佛一个月前那场剧烈的爆炸从未发生过,连一丝焦黑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效率真高。陈默面无表情地想。
他迈步走入,内部更是焕然一新,更宽敞,更明亮,连空气都带着新木和油漆的味道。
柜台后站着一位陌生的接待小姐,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甜美笑容,略显生疏地处理着冒险者们递交的委托。
陈默的目光扫过那些陌生的面孔。原先的那位他甚至都忘了长什么样子。
爆炸来得太突然,他自身难保。后续救援时一片混乱,直至最后也没见过她的尸体。
一个凡人,在那样的冲击下,结局可想而知。
不过,他并不在意。只是个无关紧要陌生人。
他走到布告栏前,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那些委托——大多是些护送,清理低阶魔物或采集材料的任务,报酬对他而言已缺乏吸引力。
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时,公会大门再次被推开,一阵略显嘈杂的谈笑声传了进来。
陈默的目光在那四人身上短暂停留。
年轻的男子约莫二十左右,衣着华贵,气息却已达斗士水准,显然出身不凡。
三位女伴更是引人注目,从青涩少女到成熟御姐,皆容颜昳丽,佩戴的精致法杖与华美的长弓均价值不菲,与周遭粗犷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们高声谈笑着组建小队的计划,银级徽章在阳光下格外晃眼。
这景象不由地勾起一丝回忆。 曾几何时,也有一支小队……
碎片般的记忆轰然涌现,带来一阵尖锐的窒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那欢快的谈笑像钝器砸在旧伤上,沉痛而深刻。
他闭了闭眼,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转身欲走。
“请问……”一个清亮的声音自身前响起。
陈默身形骤然绷紧,霍然转身,眼神瞬间锐利如冰,周遭元素微微凝滞。
一个月前,就在这里,神弃者的袭击几乎要了他的命。
那四人显然被他这剧烈反应惊到,齐齐停下脚步,为首的青年立刻举起双手示意,与其他三人保持在一个礼貌的距离之外。
“我们没有恶意!”青年连忙解释,笑容有些紧张但足够真诚,
“只是……冒昧打扰,您是否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彼岸花先生?”
陈默的视线扫过他们的眼睛,确认其中只有好奇与惊叹,并无隐藏的杀意或贪婪。
他周身的戒备稍稍收敛,但表情依旧冷硬,微微颔首。
“是。”
青年脸上立刻绽放出更热烈的笑容,他上前一步,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钦佩:
“果然是您!我们在公会听了不少您的传闻,独自完成金级委托,真是令人惊叹的实力!”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身后的三位女伴,她们也配合地露出期待的表情,然后继续说道:
“实不相瞒,我们刚刚组建了一支冒险者小队,正缺您这样强大的法师。不知……您是否有兴趣加入我们?
以您的实力,我们必定能接下更高级的委托,获得更丰厚的报酬,而且团队协作,互相也有个照应。”
陈默立刻开口,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没兴趣。”
拒绝得干脆利落,不留丝毫余地。
四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拒绝得如此之快。
那位成熟的御姐模样的法师轻轻上前,声音温婉:
“彼岸花先生,请别急着拒绝。一个人再强,也难免有陷入困境,需要帮手的时候。
加入小队,不仅仅是任务,更是彼此扶持,培养默契与信任,共同进步……”
“是啊是啊,”那个看起来最年轻的少女抢着说,眼神里充满向往,“我们可以一起冒险,一定会很有趣的!”
陈默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互帮互助”、“培养感情”、“共同进步”之类的话,心底那股熟悉的烦躁感再次翻涌上来。
这些话语天真得可笑,又刺耳得令人窒息。他曾拥有过真正的“小队”,而结局是什么?是染血的泥土和冰冷的墓碑。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那几乎要冲垮堤坝的暴戾念头。
周身空气中的魔法元素因他的情绪波动而瞬间躁动,一股无形的压力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狠狠朝着四人压去。
然而,预料中的惊慌退却并未发生。
那四人虽然脸色微微发白,身体下意识地紧绷做出了防御姿态,但脚步却像是钉在了地上,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甚至连眼神中的那份热切都没有完全熄灭。
青年硬扛着这股压力,脸上甚至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虽然有些勉强:
“彼……彼岸花先生,您看,我们也不是毫无自保之力。我们是真心实意邀请您的,请您再考虑一下……”
“对呀对呀,再考虑考虑嘛!”少女也小声附和着,虽然声音有点发颤。
他们还在坚持。不顾明显的拒绝,不顾这足以吓退寻常冒险者的元素威压,依旧固执地试图说服他。
陈默闭上眼,再次深呼吸,极力克制着想要将他们全部轰飞的冲动。
陈默的目光骤然锐利如针。
就在那青年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突然感知到,周围那些原本若有若无的监视视线,此刻竟齐刷刷地聚焦到了他面前这四人身上。
那不再是寻常的好奇或打量,而是带着审视、评估,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期待。
原来如此。
他懂了。
这几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冒险者新人。
他们身上那股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新”,并非源于生疏,而是另一种层面上的“崭新出厂”。
他们或许是王宫禁卫,或许是某个大贵族的子嗣,更可能是直接听命于某位大人物,擅长伪装的特殊人员。
那过于刻意的热情,那硬扛着威压却不退缩的“毅力”,那眼中挥之不去的热切……一切都有了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