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你认识他们?”
史珍香望向陆绾绾二人,颇有些咬牙切齿。
尽管已经过去三四个月,陆家兄妹也换了装束,可她只一眼,便记起二人正是当初在兴元府车马行发生不愉,最后害她险些被土匪夺去清白的人。
“是,他们便是娇娇先前同你提过的,三房的人。”陆娇娇闻声,连忙敛去心神。
待看到少女眸中燃起的恨意,心头不由一动,“珍香可是见过他们?”
“难怪,能舍弃亲人独吞物资上路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史珍香冷冷笑了笑,她在兴元府时便发过誓,再见到这两人,她定要让他们尝尝她所受之辱。
真是老天有眼。
她还没去寻他们,他们便已经自己送上门来了。
陆娇娇见状,水眸微微转了转,陆绾绾他们原来和史小姐有仇啊……
铺子门口,领头衙役微怔过后,浑不在意一挥手,“你们陆记聚众闹事,吃食害人是板上钉钉的事,不管人死没死,都等到了府衙再说!”
说罢,完全不给陆家兄妹解释的机会。
扯过罗二手里的木枷,径直往陆绾绾头上戴。
“绾绾!”陆同河目眦尽裂,“你要抓就抓我,这陆记铺子和旁人没关系,从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在干,你们要抓就抓我一个人……”
“你放心,你们一个都跑不掉。”领头衙役冷哼,将木枷扣在陆同河头上。
“同河哥!绾绾!……”赵晴柔眼眶通红,蹑手蹑脚从铺口外的墙根往外溜,绾绾昨日就告诉过她,要真遇到事就去夏记酒楼。
然而,她刚走没几步,便被眼尖的领头衙役瞧了个正着。
“将那个逃跑的,给我带回来!”领头衙役让人制住赵晴柔,又从另一个衙役手上扯过一条铁链,随手往跟前的陆绾绾栓去。
陆绾绾望着愈来愈近的铁链,袖口下双拳攥起。
今日若这样进府衙大牢,怕是便再难出来了。
可整个安州府都在史家管辖之下,即便现在顺利脱逃,他们一家人日后又该逃到哪里去?好不容易在安州府安定下来,难道又要去过颠沛流离的日子?
正犹疑之际,一道低沉冰冷的嗓音响起。
“我裴珩的人,谁敢动!”
陆绾绾猛地抬头,便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大步朝自己走来,他身如灵玉,眉峰似剑,眉下一双眼眸深若寒潭,穿着一袭鸦青色长袍,更衬得整个人冷峻而凉薄。
男人速度很快,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俨然停在自己三步开外。
他大手一挥,快要近身的铁链子应声而断。
“裴公子!”陆绾绾望着来人,提着的心竟没来由地落了地。
“陆姑娘……”
男人颔首,正要说什么。
待瞥见半空之上,到嘴的话倏然一转,“小心!”
陆绾绾只觉双肩一重,紧接着,整个人便腾空而起,一抬头才发现自己被裴珩揽在了怀里,精雕细琢的面容骤然在眼前放大,她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的细小汗毛。
而且,他是真的很高。
她一米六五的个,在他怀中也不过将将到他的下巴,还得仰头才能看到他的全脸。
哐当一声碎响!
陆绾绾循声去看,只见一截断掉的铁链碎块,赫然掉在自己方才站在的地上。
“多谢裴公子。”
“无事。”裴珩揽着她的肩膀落地,又迅速退开三步远,唯有衣袖下的指尖不自禁捻了捻,长年如冰的寒凉也稍稍褪去三两分。
一旁,领头衙役望着碎成无数截的铁链,心头又怒又惊。
他们府衙的铁链可全是上好的精铁所制,便是在穷凶极恶的大犯面前,也从没失手过。
如今在这人手里,就那么轻轻一挥,就全断了。
可触到这男人身上的贵气和威压,领头衙役只得压了压心头的怒火。
“你究竟是何人?”
围观的众人亦是好奇不已,尤其是其中的大娘大婶、以及十五六的小姑娘,一个个眼珠子就差黏在裴珩身上了。
沈长清视线从陆绾绾二人之间转了转。
不由心生疑惑,陆绾绾她们何时认识这样的男子了?
而且,瞧二人这番熟稔甚至亲密的模样,分明就是相交匪浅,再想想她对自己的冷淡,心头竟没来由地闪过一丝不舒服。
人群之外,陆娇娇贝齿咬着唇瓣,心中妒火猛地一窜。
明明她才是天命福星,凭什么陆绾绾这样的扫把星,不仅没死在逃荒路上,如今竟还能勾搭到这样的贵公子给他们撑腰?
一旁的史珍香则是连忙整理起衣裳来。
她时不时抬眼瞥裴珩一眼,又低下头,一张俏脸早已是红云密布,“胭脂,你快看看,我今日穿着打扮有没有什么不妥?”
“小姐放心,您的衣裳装扮没一点问题,而且啊……”胭脂捂嘴一笑,声音低了些许,“整个安州府的姑娘,就没一个人能比过小姐去的!”
“你个死丫头,惯会贫嘴!”史珍香面色更红了。
人群中央。
随山一掌将陆同河和赵晴柔身上木枷给击碎,才冷冷扫领头衙役一眼,“你究竟是没长耳朵,还是聋了?我主子方才说的话,你听不见?”
领头衙役被骂得头一耷拉。
连忙去想男人先前说过的话,旋即,双瞳骤然一缩,瞳孔中全是惊悚,“裴,裴珩,您是平南王世子裴珩?”
他的话音都带着明显的颤抖。
“还不算是太聋!”随山冷哼一声。
这话一出,一直竖耳倾听的何圆圆刹那间双眼瞪圆,“我滴个娘啊,裴珩!居然是裴世子,我居然见到活的裴世子了……”
旁边的学子们静了一瞬,随即议论声炸开了锅。
“这不是做梦吧?裴世子?那个九岁中秀才,十二岁中举人,十三岁中状元,六元及第的裴世子?”
“裴世子不仅六元及第,更是十六岁就任太子太傅,堪称大越王朝第一人啊!”
“夫子讲堂上每日一提的人,真的来咱们安州府了?”
“快!你快掐我一把,这肯定不是真的,肯定是做梦……”
沈长清立在原地,愣愣望着裴珩好半晌,心中已是惊涛骇浪翻涌,他自十岁念书起,便一直将裴珩视作自己的榜样,日日笔耕不缀,挑灯夜读,为的便是能成为下一个裴珩。
只可惜他读书读的晚,一直到十六岁,方中了个秀才。
他那年是县里头名,还是个小三元,甩第二名好几条街,引得县里的富贵人家纷纷争相上门道贺,可谓称得上风光无限。
但这份殊荣,在裴珩面前,就完全不够看了。
男人思及此,有些挫败地垂下眸子,却是正好错过裴珩从他身上一扫而过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