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时间……去哪儿了？”
叶小叶的声音像一根冰冷的针，刺进每个人的耳膜。
雷烈猛地转身，钢管横在胸前，对着空无一物的草坪摆出戒备姿态。
“谁？谁在说话？”
骑手队长和他手下的五名队员反应更快。
六支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对准了叶小叶指向的方向，战术目镜上的扫描光束来回扫动。
“报告！未发现热源信号！”
“能量场读数正常！”
“没有侦测到任何质量反应！”
队员的报告简洁而急促，结论却让人后背发凉。
那里什么都没有。
李轩尘的电子眼红光闪烁，得出了同样的结果。
“目标区域的物理参数与周边环境完全一致。从数据层面分析，该空间不存在任何异常实体。”
“一个不存在的敌人？”骑手队长面罩下的声音透着一股荒谬感。
苏沐雨走到叶小叶身边，蹲下身子。
“小叶，你看到的‘影子’，它长什么样？”
“看不见。”叶小叶摇头，小手紧紧抓着林川的衣角，“它就是……碎了。像摔在地上的镜子，每一片都在动，但拼不起来。”
她的话音刚落，雷烈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正迈步的右腿停在半空，动作凝固。
“雷烈？”苏沐雨立刻喊道。
雷烈没有回应。
一层灰白色的质感，像风化的岩石，正从他的脚踝开始，沿着小腿飞快地向上蔓延。
他作战靴的皮革、裤腿的布料，连同下面的皮肤，都在失去色彩和生机。
“他的生物体征正在衰减！”李轩尘的电子眼投射出一条急速下降的数据曲线，“细胞活性降低了百分之三十！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中毒或能量侵蚀模型！”
“他在变老！”安然失声喊道，她的医生直觉让她看穿了现象的本质。
雷烈额头上爆出青筋，他想动，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几缕黑发从他的鬓角垂落，在众人眼前由黑转灰，最后变成一片枯白。
“它在……拿东西。”叶小叶的声音带着哭腔，“它说……它说不够用……它的报告，还差一天才能写完……”
“报告？”苏沐雨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什么报告？”林川盯着雷烈那条已经半石化的腿，开口问道。
叶小-yussvoiceice变得断断续续，像是在转述另一个人的梦话。
“第1313天的实验数据……丢失了……必须找回来……不然……不然就无法进入下一个循环……”
“循环第1314天。”苏沐雨的眼神变了，她想起了那段广播，“昨天是1313天。那个广播说，‘时间幽灵’已于昨日被清除。”
她看向林川：“我们遇到的，就是那个被‘清除’的‘幽灵’。”
“一个已经被系统注销，却还以为自己在上班的‘前员工’。”林川给出了定义。
他看着雷烈越来越痛苦的表情，“它没有恶意，它只是在遵守自己脑子里的‘工作流程’。它的‘账户’被吊销了，就只能从最近的‘活期账户’里，强行‘提款’。”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雷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老子感觉自己快成一尊雕像了！”
“常规武器无效。”骑手队长下令，“切换‘时序’扰动立场！功率百分之十！”
一名队员立刻在手臂的护甲上操作。
一阵无形的波动扫过雷烈。
那层灰白蔓延的速度停顿了一瞬，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向上冲去，瞬间越过了雷烈的膝盖。
“立场加剧了‘时间剥离’效应！”李轩尘警告，“对方的‘规则’优先级更高！”
“停止攻击！”林川出声制止。
他迈步向雷烈走去。
“你干什么？它会盯上你！”苏沐雨伸手想拉住他。
林川没有停步。
他走到雷烈面前，距离那片石化的灰色只有一步之遥。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块黄铜怀表。
“滴答，滴答。”
清脆的、富有节奏的走针声，在死寂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川没有看雷烈，也没有看那个看不见的“幽灵”。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中的怀表上。
“一个有趣的‘商业模型’。”他开口，像是在对空气说话，“没有实体，没有账户，依靠窃取别人的‘时间’来维持自己的‘存在’。这种‘商业模式’，属于无本买卖，风险极高。”
他抬起头，扫了一眼空荡荡的草坪。
“你是个失败的‘交易员’。你手里的‘货币’，全是偷来的‘坏账’，它们正在腐蚀你，让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叶小叶小声翻译着那个“幽灵”的反应。
“它……它在说……你是谁……为什么你的时间……不一样……”
“我？”林川举起手中的怀表，表盘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我是‘审计’。来清算这笔烂账的。”
他将怀表向前递出，停在雷烈那条石化的腿前。
“滴答，滴???”
怀表的声音，仿佛拥有了实质。
雷烈腿上的灰白色，如同遇到烈火的积雪，飞快地消融、退去。
他的皮肤恢复了血色，裤腿的布料也变回了原来的颜色。
那几缕白发，也重新转黑。
“它在叫！”叶小叶捂住了耳朵，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它说……好烫……好亮……”
雷烈猛地收回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湿透。
“我……我回来了？”他摸着自己的脸，感觉那份僵硬和衰老正在退去。
“一份稳定、向前、没有被污染的‘时间’。”苏沐雨看着那块怀表，喃喃自语，“对它来说，就像剧毒。”
“不。”林川纠正道，“不是剧毒，是‘标准’。一份官方发行的、具备绝对购买力的‘硬通货’，出现在一个只流通‘假币’的黑市里，它自然会摧毁整个市场的‘定价体系’。”
他收回怀表，放回口袋。
“那个‘幽灵’，它的‘资产’，在我的‘验资器’面前，一文不值。它破产了。”
叶小叶放下了捂着耳朵的手。
“它……跑了。它说……它要去……找主管……它要投诉……”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骑手队长默默地解除了武器的充能状态，他看着林川的背影，眼神复杂。
这个男人，没有动用任何武器，仅凭几句话和一个小玩意儿，就解决了一个他们连锁定都做不到的敌人。
“刚刚那是什么？”雷烈站起身，心有余悸地问。
“我们未来的某种可能性。”林-yussvoiceice很平静，“一次失败的‘项目演示’。提醒我们，在这个‘市场’里，一旦‘破产’，下场会比死更糟。”
就在这时，一张薄薄的卡片，从半空中飘落下来，正好落在雷烈刚才站立的位置。
那卡片出现得毫无征兆，仿佛本来就悬浮在那里，只是现在才显形。
苏沐雨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它捡起。
是一张员工身份卡。
卡片已经有些泛黄，上面是一个男人的证件照，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
照片下面是他的信息。
【姓名：阿里斯·王】
【部门：时序逻辑悖论部】
【职位：第三项目组研究员】
【权限等级：3】
“时序逻辑悖论部……”钱工凑过来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这帮家伙，还真敢给部门起这种名字。他们到底在研究什么鬼东西？”
“他们在研究‘规则’本身。”林川的目光越过众人，投向远处那栋最高的白色科研楼，“一个能让时间倒流、让世界重置的‘规则’。”
他走到洞口，看着这个崭新又诡异的世界。
“广播说，今天是循环第1314天。这个叫阿里斯的倒霉蛋，死在了第1313天。他成了‘幽灵’，一个被系统剔除的‘bUG’。”
“他不是bUG。”苏沐雨捏着那张卡片，摇了摇头，“他是‘产品’。一个失败的实验品。”
她将卡片翻过来，背面有一行用磁力笔刻下的小字，字迹潦草而疯狂。
【钥匙不在灯塔，不在钟楼。它在矛盾本身。】
“矛盾本身？”雷烈听得一头雾水。
林川却看着那行字，眼神动了一下。
“看来，这位阿里斯研究员，在被‘清算’之前，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转身看向骑手队长。
“你们时序公会，有关于这个‘时序逻辑悖论部’的情报吗？”
队长摇了摇头。
“没有。这个副本的所有已知情报，都随着上一个‘纪元’的重置，变成了废纸。我们对这里的了解，和你们一样，都是零。”
“不，不是零。”林川拿起那张身份卡，“我们刚刚完成了一次成功的‘市场调研’，还拿到了一份关键的‘客户资料’。”
他将卡片递给李轩尘。
“扫描这张卡，分析它的芯片结构和数据协议。我要知道，3级权限，能打开哪些门。”
“明白。”李轩尘的电子眼射出一道蓝光，开始扫描卡片。
林川的目光扫过所有人。
“现在，调整‘商业计划’。”
“我们的第一个短期目标，不再是生存，也不是寻找出口。”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远处那栋最高的建筑。
“是‘入职’。”
“我们要去这个‘时序逻辑悖论部’，看看他们的‘招聘简章’上，到底写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