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声音不大。
却是一根冰针，直刺耳膜。
小李推门的动作瞬间僵死，全身血液都凉了半截。
黑暗的门缝深处，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在静静注视。
林川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他伸手，按住小李的肩膀。
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道传来，小李被硬生生向后扯开。
林川自己，站到了门前。
恐惧是无用的情绪，他大脑里只有飞速处理的数据。
声音源：图书馆内部，深处。
特征：清脆，规律，纸张翻动。
结论：里面有人。
一个能在这种环境下安坐读书的人，不是蠢货，就是怪物。
林川更倾向于后者。
他没有退。
图书馆是计划中的关键节点，一个未知变量，不足以让他偏离航道。
他侧身用肩膀抵住沉重的橡木门，肌肉绷紧，缓缓将门缝推得更宽。
嘎——吱——
腐朽纸张与陈年灰尘混合的霉味，更加浓烈地涌出。
门后的黑暗，比外面的浓雾更加深沉，吞噬光线，也吞噬声音。
林川迈步，踏入这片黑暗。
他脚下的高级皮鞋踩在积满灰尘的大理石地面上，悄无声息。
小李牙关紧咬，看了一眼身后灰雾弥漫的恐怖校园，最后还是像个影子般，紧紧跟了进去。
十米开外，那个戴眼镜的程序员脚步停住了。
他权衡再三，没有跟入这片未知的黑暗，而是闪身躲进图书馆侧面一处残破雕塑的阴影里。
一个典型的“套利者”行为，谨慎，且随时准备摘取胜利果实。
林-川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投向图书馆内部。
眼睛在几秒后适应了黑暗，一座宏伟的穹顶大厅在视野中缓缓浮现。
视线两侧，是高不见顶的巨型书架，一排排延伸进黑暗深处，骨架般撑起这片死寂的空间。
穹顶最高处，几扇污浊的彩绘玻璃窗艰难地挤进一丝微光，在凝滞的空气中照出亿万飞舞的尘埃。
哗啦。
翻书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林-川精准捕捉到了声音的来源。
大厅正前方，一座巨型螺旋楼梯之下，最偏僻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人影。
林川没说话，只朝身后打了个手势。
小李瞬间会意，立刻弓着身子，屏住呼吸躲到最近的一排书架后，只探出半个脑袋，死死盯住那个角落。
林川则潜入书架投下的浓重阴影，脚步无声，向声音的源头靠近。
距离在缩短。
二十米。
十米。
五米。
他停步，身体完全融入一座书架的阴影。
他看清了。
那是一个女人。
她独自坐在一张阅览桌前，背对入口，身穿一套崭新洁白的科研制服，与周遭的腐朽破败形成剧烈的反差。
一头乌黑长发披在肩上。
她的坐姿标准得如同教科书，脊背挺直，全身心沉浸在面前的书本里。
外面的血腥与杀戮，于她而言，不存在。
她手腕内侧，同样有一串幽蓝色的数字在脉动，被袖口遮住了大半，看不真切。
林川脑中的“价值天平”应激而动。
左侧托盘，试图将那个女人作为评估对象。
右侧托盘，等待着价值的显现。
但天平没有丝毫反应。
托盘空空如也。
无法评估。
无法量化。
林川的分析本能，第一次撞上了铜墙铁壁。
他继续观察。
女人的手指纤细稳定，以一个精准的动作，翻过一页书。
哗啦。
就是这个声音。
林川的视线，凝聚在她面前那本摊开的书上。
一本厚重的，有着精美皮质封面的古籍。
书页……一片空白。
一个字都没有。
一个女人，正在全神贯注，“阅读”一本无字天书。
这诡异绝伦的一幕，让林川心中警铃大作。
这超出了常理。
是幻觉？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能力？
就在这时，远处的小李因为极度的紧张和饥饿，腹中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鸣叫。
咕——
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大厅里被无限放大，突兀得像是惊雷。
小李的脸瞬间血色尽失，死死捂住肚子，恨不得当场去世。
那个女人的动作，停了。
她翻页的手指，悬停在半空。
大厅的空气被瞬间抽干。
林川没有动，他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现在只看对方的反应。
是尖叫？攻击？还是逃跑？
女人没有回头。
她缓缓地，合上了那本无字之书。
“啪。”
一声轻响。
然后，她开口了。
声音平直，没有情绪，冷得不似人声。
“外面死了七个人。”
“三个钝器击打颅骨，两个利器刺穿心脏，一个窒息性死亡，还有一个……被规则抹除。”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精准地送入林川和小李的耳朵里。
小李的瞳孔因恐惧而缩成了针尖。
她怎么知道？！
她明明一直待在图书馆里，一步都未曾离开！
林川的分析模型，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信息。
这个女人，拥有他无法理解的信息获取渠道。
她的“价值”，瞬间从“未知”，飙升到“极度危险”与“极高收益”并存的顶端。
在他做出反应之前，那个女人终于动了。
她缓缓转过身。
一张干净到不真实的脸庞映入视野，五官精致，却没有丝毫表情，像一尊烧制完美的瓷偶。
她的视线越过惊恐万状的小李，无视了周遭的一切。
径直，落在了完全隐于黑暗中的林川身上。
目光精准，毫无偏差。
仿佛那片阴影根本不存在。
她再次开口。
一句话，让林川的血液几乎停止流动。
“你的‘天平’，很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