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云庵依旧静谧地隐在京郊山林的翠色之中,仿佛外界的血雨腥风、朝堂纷争都与它无关。然而,今日庵堂后院的禅房内,气氛却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秦绾屏退了赵铁等人,独自面对墨婆婆。她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将北疆军报的内容和关于“赤阳草”、“四海船行”以及“琉焰”之地的线索尽数道出。
墨婆婆听着,布满皱纹的脸上神色变幻,尤其是听到裴砚不惜引动旧毒,以自身精血为将士逼毒以致重伤昏迷时,她捏着佛珠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糊涂!简直是不要命了!”墨婆婆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与心痛,“‘缠丝’之毒如附骨之疽,最忌内力剧烈消耗与心绪剧烈波动!他这般强行运功,无异于自戕!”
秦绾心中一痛,面上却愈发冷静:“婆婆,现在不是责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在他找到‘赤阳草’之前,保住他的性命!您精通医理毒术,可知有何方法,能暂时稳住他的心脉,延缓‘缠丝’与‘血蛇藤’双重侵蚀?”
墨婆婆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沉吟许久,方才缓缓睁开眼,眼中精光闪烁:“常规药物,对他如今的身体状况,已是收效甚微。他心脉受损,旧毒反噬,需得以非常之法吊命。”
“请婆婆明示。”
“有两种东西,或可一试。”墨婆婆沉声道,“其一,是皇宫大内秘藏的‘九转还魂丹’。此丹乃前朝丹道大师所炼,据说有吊命续气、稳固心脉的奇效,世间仅存三粒。但此物乃皇家至宝,非陛下亲允,绝无可能得到。”
“九转还魂丹……”秦绾记下,眼神微凝。向皇帝求药,此事不易,但并非完全没有操作空间。江南大捷,她有功未赏,或许可以借此一搏。
“其二,”墨婆婆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秦绾,“是一种名为‘冰魄雪莲’的奇花。此花生长于极北苦寒之地的万丈雪巅,性至阴至寒,与他所中的‘血蛇藤’阴寒之毒看似同源,实则不然。‘冰魄雪莲’的寒气极为精纯,若能以特殊法门引导,或可以毒攻毒,暂时冻结他心脉附近的毒素蔓延,为寻找‘赤阳草’争取时间。但此法极其凶险,稍有不慎,便是寒毒攻心,立刻毙命!”
冰魄雪莲?极北之地?秦绾眉头紧锁。北疆已是苦寒,但这极北雪巅,恐怕比北疆战场更为遥远难寻。而且此法风险太大。
“没有更稳妥的办法了吗?”秦绾声音干涩。
墨婆婆缓缓摇头:“除非现在就有‘赤阳草’。否则,这两条路,是眼下唯一能想到的,或许能为他争取一线生机的方法。皇宫大内的丹药相对稳妥,但获取极难;冰魄雪莲或许在北疆附近有机会寻觅,但风险奇高。”
她看着秦绾,语气沉重:“丫头,你必须尽快抉择。裴砚那小子,恐怕……撑不了太久了。”
秦绾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如山般压下,让她几乎喘不过气。一边是渺茫的皇恩,一边是凶险的奇花,而时间,是他们最奢侈的东西。
“我明白了。”秦绾站起身,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锐利,“九转还魂丹,我去想办法。至于冰魄雪莲……我会立刻传讯北疆,让他们尽力寻找!两条路,同时走!”
她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条路上。
离开妙云庵时,秦绾的脚步比来时更加沉重,却也更加急促。
然而,刚回到府邸,侯小乙便带来了一个并不令人意外的消息。
“小姐,靖王殿下在朝会上,联合几位御史,参奏您……牝鸡司晨,干涉军政,并质疑您协理朝务的合法性。虽然陛下因江南之功未曾深究,但……朝中已有不少附和之声。尤其是,他们抓住首辅大人重伤昏迷、北疆局势未明这一点,暗示您……独木难支。”
秦绾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果然来了。靖王和她那位好父亲安远侯,终究是按捺不住了。他们见裴砚重伤,便以为她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可以随意拿捏了。
“跳梁小丑。”秦绾轻嗤一声,“不必理会。让他们跳,跳得越高,将来摔得越惨。”
她现在没空跟这些宵小之辈纠缠。裴砚的性命,北疆的稳定,寻找“赤阳草”,才是重中之重。
“侯小乙,我写一封信,你动用最快的渠道,务必亲手交到北疆裴大人副将手中。”她要立刻将“冰魄雪莲”的消息送过去。
“是!”
“另外,”秦绾目光微闪,“将我们查到的,关于‘四海船行’与靖王名下某个钱庄有过几次不明资金往来的‘风声’,巧妙地放给都察院那位素来与靖王不和的李御史。”
侯小乙眼睛一亮:“小人明白!这就去办!”
想给她使绊子?那就要做好被反噬的准备!她现在虽无暇亲自对付他们,但不代表她会坐以待毙。给敌人找点麻烦,让他们自顾不暇,才能让她更专心地去救人。
处理完这些,秦绾走到窗边,再次望向北方。
皇宫大内的“九转还魂丹”,极北之地的“冰魄雪莲”,远在海外的“赤阳草”……三条救他的路,每一条都布满荆棘。
朝堂之上的暗流涌动,靖王等人的步步紧逼……周遭的环境,亦从未停止过风波。
但她秦绾,从现代商界的尸山血海中杀出来,什么风浪没见过?什么绝境没闯过?
“裴砚……”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却坚定,“无论是皇权还是天险,无论是剧毒还是阴谋,都拦不住我救你。”
“你最好给我坚持住。我们的合作,还没到终点。”
夜色渐浓,笼罩着帝都,也笼罩着北疆的烽火。而一场关乎生死、交织着权谋与深情的博弈,正在这浓重的夜色下,悄然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