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亲口褒奖和准许入翰林院藏书阁的手谕,如同两道金光照亮了安远侯府,也彻底奠定了秦绾在长安城顶级权贵圈中非同一般的地位。往日那些或明或暗的窥探与质疑,此刻尽数化为了表面的恭敬与深藏的忌惮。连带着安远侯秦朔在朝中也感觉腰杆硬了几分,往日一些不甚往来的官员,如今见了面也多了几分热络。
秦绾并未沉溺于这突如其来的荣耀。她深知,这份“恩宠”背后,是更为沉重的期望与束缚。皇帝和裴砚将她抬到这个位置,绝非仅仅是为了奖赏,更是看中了她展现出的价值,希望她能在这新的棋局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休整几日后,她便持着手谕,第一次踏入了翰林院。
翰林院,天下文脉汇聚之地,殿阁深沉,古木参天,空气中弥漫着陈年墨香与书卷特有的气息。往来皆是青衫博带的学士、编修,见到她这个手持特谕、闯入男子领地的女子,无不面露惊异,但随即想起近日朝堂传闻与那道圣旨,又纷纷收敛神色,恭敬避让,只是那眼神中的探究与复杂,却难以掩饰。
秦绾目不斜视,在一位老翰林略显局促的引导下,径直走向了藏书阁。
阁内光线幽深,高大的书架鳞次栉比,直抵穹顶,上面密密麻麻摆放着无数典籍、档案、奏疏副本,浩如烟海。这里不仅有大靖开国以来的律法条文、地理志、历代帝王实录,更有许多孤本、珍本,甚至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皇室秘辛、前朝旧档。
秦绾的心,在这一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触动。知识就是力量,而这里,蕴藏着这个帝国最核心的智慧与秘密。
她没有急于去翻阅那些敏感的政事档案,而是先从地理志和前朝杂史看起。她需要更全面地了解这个世界的山川地貌、风土人情、历史沿革,为她未来的布局打下更坚实的基础。同时,她也开始有意识地寻找与医药、毒物、乃至一些奇门技艺相关的典籍,希望能从中找到有助于缓解裴砚体内剧毒,或是提升自身实力的线索。
在翰林院的日子安静而充实。她每日准时前往,埋首书海,时而凝神细读,时而提笔摘录。那份专注与沉静,渐渐让最初那些抱有偏见或好奇的翰林们,也暗自收起了轻视之心。能得陛下特旨进入此地的女子,果然非同寻常。
与此同时,外界的局势也在悄然变化。
二皇子一党的覆灭,使得朝堂出现了巨大的权力真空。裴砚趁势安插了大量寒门出身的实干官员,新政推行得以迅猛推进。而经此一役,沈砚与周谨名声大噪,已成了裴砚麾下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地位稳固。
秦绾通过侯小乙的渠道,持续关注着这些变化,并与沈、周二人保持着那种匿名的、单线的“指点”联系,确保这股力量能始终为她所用。
这一日,她从翰林院回府,赵铁前来禀报:“小姐,石磊和林风在营中表现优异,各项考核皆名列前茅,尤其是追踪、潜伏、情报分析之能,已远超同侪。侯小乙认为,他们已可胜任更重要的任务。”
秦绾沉吟片刻。雏鹰的翅膀已经硬了,是时候让他们去更广阔的天空历练了。
“让他们准备一下。”秦绾吩咐道,“三日后,派他们南下江南。”
“南下江南?”赵铁微微一怔。
“不错。”秦绾走到案前,铺开一张简易的舆图,“二皇子虽倒,但其经营多年的利益网络,尤其是江南盐漕一带,盘根错节,未必能一举肃清。沈万金伏法,但难保没有漏网之鱼或其他势力趁机填补空缺。我需要两只眼睛,亲自去那里看看。”
她指着舆图上标注的几处运河枢纽和产盐重镇:“让他们扮作投亲的少年,潜入这些地方。不必主动接触核心,只需观察市井动向,留意有无异常的资金流动、人员往来,特别是与京城方向的隐秘联系。将所见所闻,定期通过侯小乙的渠道传回。记住,安全第一,若有危险,立刻撤离。”
这是“雏鹰”第一次执行远离京城的长期任务,风险不言而喻。但唯有经过这种真正的风雨历练,他们才能成为独当一面的栋梁之材。
“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赵铁领命,眼中也闪过一丝期待。
三日后,两个看似普通的青涩少年,背着简单的行囊,混入南下的商队,悄然离开了长安。他们眼中带着对未知世界的好奇,更带着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与使命。
秦绾站在府中最高的阁楼上,遥望着南方。她知道,这一步迈出,她的触角将真正伸向这个帝国的经济命脉之地。
翰林院内,她汲取着历史的智慧与前人的经验;朝堂之上,她的盟友正在重塑权力格局;而千里之外的江南,她亲手培养的“雏鹰”已开始远翔,为她窥探着未来的机遇与风险。
一张更大的网,正在以她为中心,缓缓铺开。
她收回目光,转身下楼。
接下来的路,她要走的,将不再是局限于长安一城,而是放眼这整个大靖天下。
指尖拂过袖中那枚代表着知识与权力的翰林院通行玉牌,秦绾的唇角,勾起一抹清浅却自信的弧度。
雏鹰已远翔,苍龙亦将出渊。
这九重宫阙,万里河山,终将留下她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