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天资本不仅从信任危机的深渊中爬了出来,甚至站在了比以往更高的山巅。股价飙升,合作伙伴蜂拥而至,“灵汐计算”名震寰宇……这一切的胜利果实,甘美无比,却也让叶凡品尝到了其中混杂的、更为复杂的滋味。
夜深人静,他独自坐在顶楼的办公室里,窗外是江城永不熄灭的璀璨灯火,映照着他沉静却心潮起伏的面容。危机解除后的狂喜与放松并未持续太久,一种更深沉、更纠葛的情绪,如同夜色般悄然将他包裹——那是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感激,以及紧随其后、几乎要将人淹没的沉重愧疚。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三个女人的身影,以及她们在这场生死之战中,以各自不同的方式,为他付出的巨大代价。
苏雨墨。
那个清冷如月、理智如冰的女人,竟为了他,将整个苏氏家族百年积累的声誉押上了赌桌。那份在发布会上展现出的、与他并肩对抗全世界的决绝,早已超越了商业伙伴的范畴。那是知己,是战友,更是一种他无法轻易回应、也无力承载的深情厚谊。他感激她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这份信任重如千钧。可正因如此,他更感愧疚。他深知苏氏信誉的份量,若当时有任何差池,他叶凡万死难辞其咎,更将连累她与她的家族蒙受无法洗刷的污点。这份情,他该如何去还?
林晚晴。
那个曾经骄傲任性,如今却爱得如此卑微、如此勇敢的女人。她拖着病弱之躯,在镜头前泣不成声,用她全部的真诚和刚刚捡回来的健康,为他辩护。她提及病床前的守护,那是他们关系破冰的起点,此刻却像一根温柔的刺,扎在他心上。他感激她不顾一切的维护,那带着破碎感的勇敢,比任何力量都更能触动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可他也愧疚。愧疚于自己过往对她的冷漠与伤害,愧疚于在她最需要呵护的时候,自己却深陷商业泥潭,甚至需要她以如此方式来回馈那份短暂的温暖。他给予的寥寥,她回报的,却是倾其所有。
还有……柳如烟。
那个被他亲手推开,用最冰冷的言语否定其行事方式的女人。尽管没有任何直接证据,但叶凡几乎可以肯定,那份扭转乾坤的关键铁证,必然出自她手。只有她,拥有那样的资源和手段;只有她,会用这种沉默而极致的方式,在他看不见的阴影里,为他扫清障碍。他甚至可以想象,为了获取这些证据,她需要冒多大的风险,付出怎样的代价。这份在绝境中递来的“救命稻草”,让他感激到无以复加。但随之而来的愧疚,却也最为尖锐和复杂。他感激她的暗中相助,却也更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当初对她的指责和拒绝,是何等的自以为是和……残忍。他坚持了他的“阳光道”,而她,依旧行走在她的“独木桥”上,却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用他最为不齿的方式,给了他最需要的东西。这份认知,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得他脸颊生疼,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苦涩与亏欠。
这三份情谊,一份厚重如山海,一份真挚如赤子,一份危险而沉默如暗夜。她们都在他最艰难的时刻,倾力相助,毫无保留。
可他叶凡,何德何能?
他坐拥巨大的商业帝国,看似无所不能,却在此刻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他无法给予苏雨墨对等的、超越知己的承诺,无法立刻抚平林晚晴过往所有的伤痕与不安,更无法对柳如烟那份被自己否定却依旧存在的深情,说出半个字的感谢与道歉——他甚至无法确定,她是否愿意听到。
感激与愧疚,如同两条相互缠绕的藤蔓,紧紧束缚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令他窒息。
他成功化解了一场商业浩劫,赢得了辉煌的胜利,却在情感的战场上,丢盔弃甲,负债累累。
叶凡缓缓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发出一声极轻、却充满了疲惫与无奈的叹息。
胜利的喜悦,早已被这沉甸甸的情感债务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欠下的,是三条沉甸甸的情债。
每一笔,都足以让他用余生去慢慢偿还。
而前方的路,在商业上或许已然明朗,在情感的迷宫中,却似乎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每一步都踏在亏欠与抉择的刀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