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成熟的季节七八月份。
但按照北方的气候来说,一般会是八九月份。
李向阳拿回来的是晒裂的西瓜,切开之后里面粉白相间,还没熟透。
陈丽给秦巧梅和陆旷一人切了一牙,比手掌还大。
李江就坐在炕桌前,眉间犯着愁意,拿着一支铅笔不知道在规划什么,对进屋的秦巧梅和陆旷两人仿若未觉。
李江左手夹着旱烟,烟灰也没抖,过长之后掉在了炕沿边。
风一吹,又落在地。
陈丽拿盘子装了一盘子西瓜,放在炕桌上,才把李江叫回神。
李江这才反应来人了。
他把烟掐了,眉头紧皱,拿了一块西瓜咬了一口,才问秦巧梅,“你俩来什么事?”
秦巧梅和陆旷互相看了眼。
没说话。
“李江最近烦,不是对你们俩,你们不用介意。”陈丽出来打了个圆场。
秦巧梅点点头,表示理解。
李江身为生产队队长,责任很大。
现在生产队又属于自负盈亏的模式,一方面是上面要求的公粮,一方面是下面一百来号的生计。
还有牛羊猪马鸡羊驴这些家畜,全部系在他一人身上。
以前倒是一个生产队有两个队长,一个负责政治,一个负责生产。
政治队长负责传递政策,开社员大会,搞阶级斗争。
天天雷打不动的开展三忠于,四无限。
但在老百姓面前这算个屁。
生产队长才算是做实事的人,负责派工、下种、插秧、收割等诸多农事。
可想而知,政治队长这一职务,没用上几年,就取消了。
再不设立。
陈丽说完这句话,给李江使了个眼神。
李江不知道看没看到,吃完西瓜把西瓜皮丢在灶坑口,眉头像是比刚刚舒展了一点,又问了一遍,“咋了。”
秦巧梅原本想先说房子的事,但看李江这么愁眉不展的样子,她眉心一动,改变了主意,“队长,咱们队里吃水的井现在都下到三米了……”
这话没说完,李江刚缓的眉毛又皱起来,甚至带上了怒气,直接不让秦巧梅说下去了,“不是说了,这点小事别过来烦我吗?现在还没旱死呢。”
“要是因为这事,赶紧给我滚回家去!有功夫在这七的八的,不如明儿个多挑几担水泼到庄稼地里!”
李江气的骂人。
这两天因为没水的事好多人都找上来了。
不是壕沟干了,就是菜园子的菜枯了。
再就是虫害。
这些他能不知道吗!
知道自己责任所在是一回事,但是今天来两个,明天来两个,天就是不下雨,就算他死了也没招。
秦巧梅给陈丽留下来的印象很好,她甚至没想到秦巧梅会因为这事也来找李江。
不然她也不会让秦巧梅和陆旷进屋来。
她叹口气,“老天爷弄人。”
“要不你们家去吧,听明天上工安排,天无绝人之路。”
秦巧梅咬了一口西瓜,没因为李江的怒骂而生气,也没因为陈丽的逐客而皱下眉头。
旁边的陆旷也一样,神色如常的又啃了口西瓜。
一丝丝甜。
水分好足。
好吃。
两个人稳如泰山的坐在板凳上。
李江看着这俩人,眉头越皱越紧。
这俩人单纯来给他找不痛快的?
刚想拿一旁的布鞋甩过去,让俩人滚,陈丽先一步站起身来,挡在了李江面前,脸上带着歉意,“妹子,你接着刚刚的话说。”
“你这个老娘们,你要干什么!”李江粗着嗓子喊了一句,“要造反是不。”
“你行了,自己烦就自己烦,往他们俩身上发什么火。”陈丽也吼了一句。
陈丽在生产队里面是妇女队长,这夫妻俩都是有实权的人。
平时姑娘媳妇儿们的活,很多时候都是她分配的,猪鸡羊这些家禽平时也都是她负责。
这俩人还真是缺一不可,谁也不用看谁的脸色。
眼见两个人要呛起来,秦巧梅咳了一声,见两个人望过来她才说下去,“队长,婶子,我来确实是因为水的事,什么东西离了水都活不了。”
“咱们人要用井水,牲口平时也喝井水,那咱们的地能不能也用井水?”
“你这个小女娃子,真是啥都敢说,啥都敢心思。”李江明显不耐烦了,觉得秦巧梅说的是屁话,说话都带上了脏字,“队里他娘的就两口井,把井打干了也浇不上两亩地。”
说完又指着陆旷,“你赶紧给你媳妇儿整回去,我不跟你们计较。”
陆旷这时候西瓜也吃完了,神色平静,点点头。
见陆旷点头,李江摆摆手,“赶紧回去。”
谁知陆旷没动,反而又点了下头,“我觉得我媳妇说的对,只要井足够大,浇庄稼地完全没问题。”
所有的生产队用一口宽井肯定不够,但一个生产队就那么多人,种的地也就那么多。
一口大井,再加上挑的水,完全够了。
秦巧梅内心好笑,这陆旷,气人永远有一套。
李江:“……”
那得多大的井!做梦呢!
“你俩给我滚!”李江终于绷不住了,国字脸狰狞着,显然被气的不轻。
秦巧梅怕真把李江气坏了,手肘了一下陆旷,示意他行了。
陆旷这才正了正神色,从兜里掏出一沓纸,递给李江。
李江本来就气的不轻,抓过来就想丢,谁知陆旷早就防着呢。
到李江面前突然拐了个弯,递给了一旁陈丽,非常有礼貌的说了一句,“婶子,你先看看。”
“我媳妇儿没瞎说。”
陆旷一口一个我媳妇儿,让秦巧梅不禁侧目。
这男人……
“你这个混小子!”李江怒骂。
这小子就是找揍呢。
一旁的陈丽一头雾水的接过来几张纸。
不明所以的翻了两张。
然后越翻越沉默。
越翻眼里的震惊就越来越多。
她哆嗦着手看了一眼秦巧梅,然后突然站起身,大喊李江,“你快来看,他们没说胡话!”
陈丽站起来的动作太猛,桌上的炕桌被她这么一撞,西瓜盘子连带着西瓜直接摔到了李江身上,李江当时更怒了,“陈丽,你今天是不是就要跟我干一架!”
一个个的来跟他不对付。
谁知陈丽接下来又干出了更出格的事。
她一跃步,就来到了李江面前,把纸‘啪’的一下拍到了桌子上,接着就按住了李江的脑袋,把他掰到桌子面前,神情激动,“老李,你自己看!”